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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书章
在“东学西渐”中,有两个人值得注意的:一个是卫礼贤(-),一个是翟理斯(-)。——季羡林
一、引子:依依难舍的东方故乡
年春寒料峭的时刻,卫礼贤(理查德-威廉)——这位来自德国的,却是从青岛走出来的世界著名汉学家,又一次登上了青岛的伊尔奇斯山(今太平山)山顶。
放眼望去,这座城市是如此的美丽,这使他想起了康有为对它的赞美之语:“红瓦绿树,碧海蓝天。”尽管他是一个来自德国的牧师,尽管他的故乡斯图加特也是水草丰美,山林绵延,但是他似乎更加喜欢这座异国的海滨城市,因为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近20个年头,他的生活早已融入到这个城市的市民生活中,他已经对这个城市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一旦要离去,他还真有点留恋不舍。不仅仅如此,其实从骨子里他已然成为了一个中国人,甚至他为自己起了一个深含中国文化味儿名字——卫礼贤。
在青岛生活的二十年中,他接触过中国众多的儒学大师,他曾刻苦钻研过中国典籍,并把这些典籍推介给西方世界,他还写过许多影响巨大的介绍中国文化、分析中国人心灵的文章和书籍。尽管清朝政府医院和学校的贡献,给他授予四品官职,但这与他那些“东学西渐”的成就相比是微不足道的。现在,面对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山山水水,卫礼贤不禁浮想联翩,往事不断地翻滚在他的脑海中......
二、从德国家乡到中国青岛
年,卫礼贤出生在德国斯图加特一个小资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个出身贫寒的玻璃画工,由于娶了当地一个客店老板的女儿,终于得以开办自己的私人作坊。卫礼贤在童年时,陪伴着小他一岁半的妹妹海伦娜,一家人日子过得还算宽裕,家人出于让他接手父亲产业的考虑,准备让卫礼贤小学毕业后进入当地的实科学校,可是父亲的突然去世,让年仅十岁的卫礼贤早早承担了家道衰落带来的责任,于是他被送进人文中学,以便为将来的神学生涯打下基础——这是当时贫困家庭的孩子取得学位的唯一途径,可是他自己却“对神甫职业并没有多少想法。”
年,这时,从神学院毕业不久的卫礼贤已经有了几年工作经验,在州教区担任过牧师职务,两年后又调任巴特鲍尔村,在未来岳父克里斯托弗布鲁姆哈特的手下任职。度过了两年充满抱怨的牧师工作后,卫礼贤原本产生了厌倦的情绪,恰当此时卫礼贤在一份教会报纸上看到消息:教会正在为德国位于中国山东的“新保护区胶州”寻找一位牧师和传教士,以便“呵护在殖民地的德国的灵魂”,卫礼贤看到后迫不及待的发出了报名申请,他在给教会的信中写到:“我想告诉你们,我随时愿意外出,到遥远的地方去宣讲耶稣的福音。”不久之后,卫礼贤带着充满内心世界的浪漫遐想上路了。
年,卫礼贤乘坐老式的轮船来到中国,来到青岛时,他无法预料到他会在中国停留25年——他一生几乎一半的时光,他也无法预料到“RichaidWilhelm”会变成“卫礼贤”。他是德国派到青岛的传教士,但是相对教会交给自己的任务,他的灵魂更加深深地被中国文化所吸引,他学说中国话,学习中国的文化典籍,他像一块海绵一样,在中国的大地上吸取文化的滋养,并把它介绍给德国,乃至整个西方,从而成为20世纪享誉全球的汉学家。
三、办学和游旅
年,卫礼贤途经上海来到刚刚成为德国租借地的青岛,上海的繁华嘈杂和青岛的清新美丽给了他截然不同的感受。那时的青岛还仅仅是在开发初期,德国人在这里的衣食住行皆很简陋,“头一个晚上我进卧室之时,砖地上只稀稀拉拉铺了些稻草,耗子在床下和纸糊的顶棚上吱吱吱叫个不停。”早晨“尖利的鸡叫声吵醒了我,我揉眼睛的时候,一只公鸡就站在我的床边打鸣......”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开始了传教生涯。
同任何虔诚的传教士一样,他当时来中国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向广大的中国人传播上帝的福音,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自始至终,他却“没有给一个中国人洗礼”,因为他一旦他接触到中国文化之后,立时感觉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兴办学校、医院及其他各种慈善事业,通常是欧美新教会在“异教地区”开展工作的重点,年5月份迁入新居后,卫礼贤继承他的前任花之安的遗志,与妻子租房开办了一所华人男子学校“德华神学校”(Deutsch-chinesischeSeminar),这项工作后来又得到同善会的认可和与帮助,次年在胶州街(今胶州路)柏林会教堂旁有了自己独立的校舍,并将学校定名为“礼贤书院”,卫礼贤夫妇亲自担任礼贤书院的德文教师。
学校前后从德国运来了中学理化试验器材、地图、动植物标本。年,“礼贤书院”在上海路上的新校舍建成(后来在原址上建立青岛九中)。年,卫礼贤又创办了一所附设于礼贤书院的女子学校,名叫“美懿书院”(又叫淑范女学)。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年,卫礼贤还在礼贤书院内创建了“尊孔文社藏书楼”,这是青岛历史上第一个具有现代模式的图书馆。这期间,卫医院,医院(后来在此基础上医院)。
在建立学校、医院的同时,卫礼贤更渴望深入了解这个历史悠久的东方国家。于是,他开始了有计划的,或者随时安排的去各地游览。当然,最早开始的是对青岛及其周边地区的了解。
夏秋时节,当他和他的助手骑着比欧洲马个头小的多的中国马,奔驰在青岛乡村的时候,他被这里秀丽的风光吸引住了:“崂山的顶峰,在夕阳紫金色的光芒里熠熠生辉。田野里长满了玉米和高粱。高粱在夏季的雨水里长得如此之高,骑在马背上都望不过它的顶。我还看到了大豆、花生等各种各样有用的作物,果树也很多,有又香又甜的山东鸭梨,红光闪闪的柿子......地平线上村庄相连,全都被又高又密的树木包围着。”(卫礼贤《中国心灵》)
在山东铁路还没有全线贯通之时,他还不畏劳累,车马步行,到过潍坊、青州、曲阜、济南等地,特别是在曲阜参观了衍圣公的婚礼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中国与我们欧洲的习俗完全不同。”来到济南后,他看到:“城南的千佛山上满是寺院和庙宇......这座城市有众多的泉眼,清澈的泉水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流淌出来。寺庙和茶馆在城中随处可见,寂静的河岸上由摆满小摊的市场和喧嚣的人声而生气勃勃。”
除了游历山东外,在中国期间,卫礼贤还北上内蒙,南下苏杭,到过云冈石窟,瞻仰过中华古都北京。不但深入城市乡镇,同时造访儒释道各种文化胜地进行考察。在“洋大人”们都把中国当成一个发财乐园时,卫礼贤已经深刻体会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龙的传人生活的丰富多彩,并对之进行了全面深入的了解。
后来他在其著作《中国心灵》中追述道,云冈石窟“留下了成千上万座石像。整个石窟都凿进山体之内,窟内的墙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石佛。这项工作持续了多年,新的石窟还在不断开凿之中。”在北京,他怀着朝圣的心情参观了那些大小宫殿,并把它们和西方建筑做了对比,“哥特式的建筑又细又高,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这里的中国宫殿,在我们看来,充满了大地那种平稳庄重之感......黄色和鲜亮的颜色搭配起来更具有特色,在蓝天映衬下浑然一体,它显示了天人合一的思想。皇宫便向人们昭示着权利的威严和永恒。”除此之外,卫礼贤似乎对于北京市民的生活更感兴趣,除了注意到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带起尘土的各种车辆,目不暇接的各类店铺,手艺精湛的奇珍异宝外,他还注意到那些市民院落:“高大的树木枝叶覆盖如伞,将花园和房屋掩盖起来,这样即便在炎热的夏天,院里几乎都是一片阴凉。
穿过长满青苔的台阶,你便进入安静的庭院,屋顶上布满了绿意,这是大树的阴影。在那里偶尔能遇到几个人,只有几个亲密的朋友在那里促膝而谈。他们吟诗作画,或鉴赏古玩,或品茶清谈。”这些游旅生涯,不但给了卫礼贤快乐新鲜的感受,更使他对中华文化和他的子民有了更加深入精到的理解。
四、交谊和译著
借助办学,卫礼贤结实了不少中国人士。在卫礼贤聘请的中国教员中,有不少是熟读儒家经籍的旧文人,他们几乎都是科举出身的举人或贡生,其中不乏饱学之士。例如平度籍举人邢克昌,就是卫礼贤最早的经学老师,正是在办学和同这些旧文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卫礼贤对中国古典文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更无法预料到自己的灵魂深深地被中国文化所吸引,他学说中国话,学习中国的文化典籍,他的汉学家生涯,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起步的。
与此同时,辛亥革命之后,大批的清朝士大夫流寓青岛,在上流社会的party上卫礼贤首先认识了几位,通过他们又结识了不少满腹经纶的官员和士人,这样他脑子里立即想出一个好主意,就是成立一个“尊孔文社”。
在别人的介绍下,他聘请了曾经担任过京师大学堂总监、学部副大臣职务的劳乃宣主持“文社”的常务工作,并筹款建立了图书室。据卫礼贤回忆,他们每两周活动一次,这些社会精英们便凑在一起谈经论道,举办讲座,译介经典,活跃异常。
这里有蒙古亲王、行医教授、前教育大臣、高龄道长、前兵工厂厂长、前财务大臣,商人和学生,当然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康有为大人。在卫礼贤的名著《中国心灵》中,他还特设一节《活力四射的辜鸿铭》,对学博中西,号称“清末怪杰”的辜鸿铭做了特别介绍:“他的活力和刚健的耐久力丝毫不比任何欧洲人差......
当他还没有用完他要的那份简单的晚餐时,谈话的火焰就好像是闪开的火花一样迸射。伯爵说话时,辜鸿铭总是迫不及待,等不到轮到自己。他把中文、英文、法文和德文都混在一起,又说又写。这位东方哲人的头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思想和感觉......”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卫礼贤在劳乃宣的帮助下开始了他对中国经典的熟悉和译介工作。
特别他是翻译的《易经》,真实可靠,语言精美,在欧洲产生过巨大影响。对此他曾经追述道:“大师(劳乃宣)建议我翻译《易经》......于是我们开始攻克这本书。我们工作得非常认真。他用中文翻译内容,我做下笔记,然后我把它们翻译成德语。”
但是由于战事的原因,加之卫礼贤的追求完美,这部著作持续到很晚时期才得以出版。但是由于他深入地掌握了《易经》所具有的中国文化源渊、背景,使译本拥有广泛读者,至今已再版20多次,成为西方公认的权威版本,相继被转译成英、法、西班牙、荷兰、意大利等多种文字,传遍整个西方世界。
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无论是在青岛,在北京(年底,卫礼贤被任命为德国驻北京公使馆科学参赞,年他任北京大学名誉教授,教授德国文学),还是回德国(年卫礼贤回到法兰克福,在那里创办了中国学院)他都没有放弃对中国文化的研究、翻译和介绍工作。先后出版的译著有《论语》(年),《老子的道德经》(年),《列子的太虚真经》(年),《庄子的南华真经》(年),《孟子》(年),《大学》(年),《易经》(年),《吕氏春秋》(年),《太乙金华宗旨》(年),《礼记——大戴和小戴的礼仪书》(年)等。
先后出版的介绍中国文化和中国民情的著作有《孔子在人类代表人物中的地位》(年),《中国——国家与自然景观》(年),《辜鸿铭:中国对欧洲思想的抵抗》(年),《崂山》(年),《中国的民间童话》(年),《中国的神仙书》(年),《中德的四季与晨昏》(年),《中国人的生活智慧》(年),《老子与道教》(年),《中国的精神》(年),《中国文学》(年),《孔子与儒教》(年),《中国文化史》(年),《中国哲学》(年),《中国人的经济心理学》(年)等。
五、结语:东学西渐的深远影响
自明朝以来,西方就有传教士和商人来到中国,其中一些独具慧眼者,深深被中华文化的丰赡深厚所折服,纷纷将中国的文化典籍译介给西方,一度在西方形成一股“中国热”,这些人物被中外尊称之为“汉学家”,而卫礼贤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他近半生的时间都滞留在中国,特别是滞留在青岛,这里已然成为他的第二故乡,这也为他的了解中国,介绍中国创造了有利条件。卫礼贤在中国的时候,这个古老的国家正经历着动荡和变革,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五四新文化运动无不给他留下至深的印象,无不引发他的深入思考,他相信,这个历史悠久,风光优美,文化发达,子民聪慧的东方古国,在经历巨大的阵痛之后,一定会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卫礼贤曾经这样说过:“我有幸在中国度过了生命中25年的光阴。像每一个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许久的人一样,我学会了爱这个国家,爱它的人民。”是的,作为现代世界文化史上的著名汉学家,作为为彰显中国文化而做出了不懈努力的学者,中国人民不会忘记他,德国人民不会忘记他,世界人民不会忘记他,他的丰功伟绩一定会影响千秋,流传万代。
(此文写作过程中曾参考卫礼贤、季羡林、孙浩然等若干著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