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

赵健散文力作推送柳笛

发布时间:2022/10/8 14:5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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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笛程琳-童年的小摇车

柳笛

文/赵健编辑/磐石

春天来了,真好。

一缕缕春风,一絲絲春雨,那柳树就绿了。摇曳的枝条上,凸起一串串绿宝石似的牙苞。这时节,满村里就会响起呜里哇啦,不绝于耳的柳笛声………我和儿时的小伙伴,就这样吹着柳笛走进了自己的春天。

近邻三哥是村里玩柳笛的高手。二月二龙节一过,他就神气起来,好像真龙似的,变得别样威武一一腰带上掛一个竹筒,兜里揣一把锋利带鞘的小刀儿,天蒙亮就出门游荡,专门奔有柳树的地方去。这一来,老少爷们的春梦就得早些醒了一一三哥把他初春做成的第一支柳笛穿街走巷的吹!引来干百只公鸡齐鸣:勾勾一一勾勾一“,叫声此起彼伏,三哥自然是招惹众怒:你王八蛋,招魂呐!“。村里的教书先生反到其乐融融,念念有词: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小孩子不懂这些事,只听大人训斥:跟先生好好长知识,莫学三哥瞎吹!

三哥心胸很宽。骂呗。仿佛被骂得挺舒服,回人家一个笑。听说那位教书先生卸任离村时还专门看了三哥。三哥用柳笛送了先生老远……

三哥是小伙伴们德高望重的师傅。他不管在村里那个旮旯出现,身后都会跟着三五成群的小屁孩,三哥就教他们做柳笛一一“师傅的手真巧,一根长长的柳条,一截一截割开,七长八短,再用手小心翼翼的揉捏,魔术般的一抽,柳条就变成一根根长短各异的小管子。这时候就该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一一三哥请出小刀,在柳管头上轻轻削磨,完了,往嘴里一塞,鼓起腮帮,成了!小伙伴们乐疯了,欢腾雀跃:“吹!吹!吹!。

自打三哥最早传“艺时候起,又过了多少年,门下有多少柳笛爱徒,谁也记不清,谁也不会去记。

三哥在村里辈分小,却因柳笛而得大名一一“吹上天。其实,小伙伴们没人称他师傅,只是三哥、三哥“的叫。实里说,“三哥独苗一棵,并无排行。据村里的老人言传,没解放的时候,三哥曾娶过童养媳“,在家里人家是有心上人的闺女,家里穷得没招,就卖了。童养媳“的那个心上人排行老三,是实打实的三哥。“三哥哪里知道媳妇是放不下“心上人,心里苦,把他当成三哥,家里家外的叫。就这样,他成了满村人的三哥。传言的老人说他曾逗过小三哥,问他娶媳妇好不好,三哥说:“被窝暖和!。爹娘离世,又赶上解放,童养媳握着三哥的小手,含泪而别。此后,三哥学会了玩柳笛。想“媳妇“的时候,他就跑到村头,把柳笛吹得如泣如诉……。故事是否传奇,不得而知。只是三哥教徒总是忘不了鼓励徒弟:好好吹柳笛,招个媳妇生个侄儿!三哥惨了,他生生把自己吹成了老童男。蒼天有眼,徒弟们果真给他生出一大群“侄儿。

三哥的柳笛玩得花花一一鸡鸣鸟啼、牛羊猪狗,模仿的微妙微肖,令人捧腹。在生产队里,三哥是公认的使犁好把式,庄稼哥们说他吹柳笛把脑瓜子都“吹灵光了。别人使犁吆三喝四,口干舌燥,而三哥嘴里一支柳笛,发出的口令,驴马骡牛都听得懂。抽烟间歇的空当,他还能用柳笛小曲为哑巴伙伴解乏。庄稼哥们取笑三哥,能把牛吹得鼾声如雷!

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

我长大了。终于能从三哥近乎荒诞的柳笛传奇中找寻出一则真实的故事。

那是一个农业异常红火的年代一一科学种田,改革传统耕种模式,紧锣密鼓的遍布大地。正值春播时节一一栽地瓜。村里来了工作组,组长是一位粗布俗衣的老干部。他得知三哥使犁功夫不凡,便找来议事。说完缘由,三哥两手一摊,货郎鼓似的摇头:干不了!干不了!谁能干,谁干!老干部也非凡凡之辈,从他那身装束的气味中,就能闻出与农民打交道的资格”。老干部眯笑着递给三哥一支烟,说道:三哥,若你干不了,我试试,行不?蛮有底气的神态。三哥鼻子一吭。其实,干不了是假,思想拐不过弯,不愿干是真。他冲老干部直言不讳:啥小垅密植?垅小了能出大地瓜?短芽直插,没根了,到那去找叶?还啥`远望一大片,近看一条线`,谁家的瓜垅能用线崩?就这样,三哥理直气壮地把权交了。地头上,老干部向三哥要牛鞭子,三哥没好脸的说他使犁不用鞭子。老干部一笑,驾犁上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锣鼓听音,老干部扶犁在手,一声吆喝,三哥的心就抖了一下。再往下,一个来回,笔直如线的瓜垅便奇迹般的逞现在三哥面前。他点着头,拿手比量了一下,心里暗自服了,向老部竖起大拇指头。老干部诚心要治治三哥,调转犁头接着来。三哥诡秘一笑,从竹筒取出一支柳笛。这一整,老干部栽了,牲口被那柳笛引得喝醉酒似的不走正道,老干部浑身汗滴,气喘吁吁,拉住三哥的手:老伙计,今晚我请你喝酒!。

喝了半宿酒,大功告成。

第二天,村里开了现场会。柳笛声中,好多人现场观摩了三哥精彩的使犁绝活。事后,有人问三哥怎么就想通了。他说:“以理服人,咱凭么不通?工作组离村时,三哥送老干部一支柳笛,并将“口令“传授。这位拿俸禄的“庄稼人心满意足地带走了一个秘密。

三哥真的老了。他托人捎信一一想我了。

我家与三哥做了近半个世纪的邻居。在家时,每逢年节,母亲都会让我送点好吃的过去,不论啥饭,到了三哥嘴里,总是吃的有滋有味。后来离村就业,与三哥见面的机会就屈指可数了。专程回家探望他,这还是第一次。三哥真的老了,进得屋里,有一股发霉的气味袭来,很难闻。他倒了一杯水,我竟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喝。三哥拉住我的手,有些抖:“小弟,我欠你的,更欠你家老娘的!,他眼里似乎含着泪:还不上了,还不上了啊!说话间,搬过墙角一个紫红色小木箱,要我接着,说这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我打开来,竟是满满一箱柳笛一一长短粗细,摆放的整整齐齐。另有一个单放的竹筒,三哥告诉我这里面的柳笛是每次给他送年节的“记性。我直想哭!

春天渐行渐远,那些没了绿色,有些干萎的柳笛能吹响吗?三哥说,能。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支,放进嘴里含了许久,鼓起腮帮,果然吹出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我心头为之一颤,猛然间想起三哥说过柳笛能招魂的口头啴:春打头,看河柳,阴阳界中来回走。这是多大的悟啊!响起在春天的柳笛,呼喚着大干世界,万物复苏,一望无际的新生……

我又重新拿起已变得生疏的柳笛,学着三哥的样子,鼓起腮帮,仿佛又回到了自已童年……

三哥已经很困了。柳笛声中,他竟然睡着了,脸上浮出温馨祥和的微笑……

稿于威海九峰山下.3.11初稿.3.12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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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健,男,山东乳山人。山东省作协会员,原中国科技开发院威海分院副院长兼宣教处长。山东省作协会员。曾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作品计八十余万字,并参与辞书《汉语新语词词典》编辑,撰稿。小说《党费》、散文《老槐树》曾获全国、省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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