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

悠远的叫卖声

发布时间:2022/6/23 11:32:59   

过去的袖珍小城---绍兴的老城区也算发展了。但城市的嘈杂也够烦人了。且不说范蠡造城时能让马车通畅行走就谓“通衢大街”的街巷,现今是汽车喇叭“嘀嘀嘀”不停。就是沿街店铺高音喇叭的导引招商声,也不让人耳根清净。有时行走中接个电话,还得匆匆穿过几家噪音污染的店面,才能听清来音。懊恼中,不断忆起儿时的沿街叫卖声。那时代记忆的乐音,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悠远哟。

老家所在的保佑桥直街,南接东街,北至劳动路,是一溜宽大青石板路。在商业很不发达的50-60年代,沿街清脆的或宏亮的叫卖声,犹如铿锵有韵的乐音,声声入耳,挥之不去。

口水滴答

第一个跳出脑海的是一个身板魁伟,浑身黝黑,眼睛长着血丝的“抲鱼佬”。夏日的下午,他一路叫卖过来。“虾哟---鱼哟”,第一句的“哟”拖得很长,第二句则短促的煞住。近乎西斯底里的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老街。奶奶说,他先在保佑桥埠头的小船卖,等到埠头买的人少了,则拎着木桶沿街叫卖了。此时拦住他买的价格会比埠头便宜,因为他们还得划船回家呢。小时候,觉得最鲜美的小菜就是虾,奶奶曾说我幼时,把剥掉的虾壳都往爷爷边上移,表明我吃的少,应该继续吃。这糗事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夏天时我们总是能够吃到虾的,奶奶总是提前把买虾的小竹篮浸在水中,为的是等会买虾时不损失斤两。等到那个抲鱼佬过来卖虾时,奶奶常弄掉了老虾公的大钳子,为的是分量轻点。称好还忘不了叫添上一只。那抲鱼佬似乎对我奶奶较宽容,总能满足,大约也算熟客了。

街头的鱼虾摊

孩提时,我们总是对吃的东西比较关心,众多的叫卖声,凡是买吃的,总是忘不了,即便现在回想,也忍不住咽咽口水。夏天。“塘头来个花蒲瓜,马鞍来个黄金瓜”,听到此叫声,我们总缠着奶奶要她去买,而且几乎我们天天能吃到蒲瓜的,当然不是整个,一个瓜分成几截,午睡后,每人分到一截。但黄金瓜,犁头瓜则很少买,大约奶奶觉得性价比不行。

西瓜的叫卖声是让我们垂涎欲滴的。今天是一个瓜商的叫卖:“来,大块头个西瓜好买在哟,个个鸡油黄末在哟”。明天是另一个瓜商的吆喝:“只只保险,只只保甜,嵊县西瓜好买在哟”。摊头的吆喝则五花八门,小保佑桥头小店的土公公则是“尝味道末在哟,大块头西瓜,3分钱一块在哟”。

卖西瓜

那时买整个西瓜的人不多,摊头的西瓜是切开出售,大块小块或半个,灵活经营。即便如此,一般人仍很少有这口福。说到西瓜,我家还有个小故事。小叔在念大学时曾对我们许过愿:等我毕业后给你们买个大西瓜吃吃。这话我们真是记在板油上了。64年他在浙大毕业后留校当助教。暑假回家后,我们嚷着要他兑现。结果他在小保佑桥头土公公家的小店给买了------半个大西瓜。理由是买整个吃不完。我咽着口水把半个瓜捧回,奶奶却坚持得午睡后才能吃,还让我去大井头打两桶井水,然后把西瓜放在脚桶里用井水浸着,说是井水激激后更好吃。其实,这午睡我还睡的着吗?小叔只兑现一半诺言的脚底板被我们挖了半个世纪了哟。

那时的老街,没有汽车声,没有高音喇叭声,连自行车的叮当声也不多。各种叫卖声倒成了延绵不及的街巷交响乐。

上虞的商贩来串街了。“透鲜个曹娥倪粟蔀,蜜甜的道墟白蔀枣”。

鉴湖边的农民挑着菱角担来吆喝了“青甸湖的现摘驼菱好买在哟。驼背白的驼菱3分一斤。”

“甜酒酿末在嗬,蜜蜜甜个甜酒酿哟”。卖甜酒酿的挑着货郎担,优哉游哉的唱着他特有韵味的“山歌”。

卖棒冰

“别,别,别”。夏季,木板敲击木箱的声音,对所有孩子都是诱惑。“雪花棒冰3分头,奶油棒冰卖4分”。

一个卖冬米球货郎的吆喝很能吸引孩子,“喷松酥脆桂花球,一分一颗”,叫卖声的抑扬顿挫是一方面,一分钱就能买个口福是另一方面。伙伴们口袋角上只要有一分钱的,免不了乖乖交出。而且,大伙还跟着吆喝声起兆头,他喊一句“喷松酥脆桂花球,一分一颗”,大伙后面接上一句“猫来拖。”

胖米胖六谷的货郎同样受大家欢迎。“胖米----胖六谷在哟”叫卖声一响起,小伙伴们缠着大人拿出一两斤米,让货郎加工,然后双眼盯着货郎摇动的铁炉,待到开炉时,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大叫“放炮在哟”。听着“甏”的一声,赶紧先抢抓几把白花花的米胖,塞到嘴里。

爆米花

卖吃的叫卖声实在多,比如卖“糖炒魁栗”的;卖“梨膏糖”的;卖“煨番薯”的;卖“火腿粽子”的;卖“塘栖甘蔗”的;卖“压板羊肉”的。。。。。各有各的吆喝,各有各的韵腔。

五行八作的吆喝

当然,叫卖声远不止是卖吃的,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的叫卖和吆喝都是有的。

当年大家都住破旧老屋,烧饭也多是柴火灶,屋漏灶坏是常事,于是专门有人修旧屋,修大灶的。尤其是雨季前的晴好天气。“修灶唷……捉漏”的吆喝声就响起了。

“磨剪刀哟,戗薄刀”,这叫声是大家熟知的,《红灯记》中就有这吆喝。

戗菜刀

类似的还有很多我们古城特色的。比如“锈缸哟,补甏哟”,“钉碗哟,有破碗破盘好钉在哟”,那时穷呀,水缸,菜甏,瓷碗,瓷盅等敲破了,不舍得扔,叫师傅修一下,要继续用。

修缸补甏

比如挑铜匠担的货郎,沿街叫着“有钢筋锅子洋铁脸盘好修哟”;

铜匠担

比如“箍桶哟,箍桶”的吆喝,一旦接到一个生意,往往其他人家的破脚桶,担桶,木盘也纷纷送修。

箍桶师父

比如有修雨伞的“破雨伞要修在哟”;比如有修藤椅“有破的藤椅藤躺椅好修在哟;比如有修棕绷的:“破棕绷有勿有,破棕绷好修哟”

修棕绷

还有收旧货的。一种是背着二兜篮直接用货币交易的,另一种是挑着货郎担换糖的。第一种是收破铜烂铁为主,有的兼收民间日杂古玩,历代贵金属货币和旧家具。

“旧眠床,旧桌子有勿有;凳台桌,马桶箱好卖在”;

“破汤锅,破火熜有勿有,铜板铜钿银角子好卖在。”

“有破钟表,破锡器,蜡烛台好卖在哟”。

这些叫卖声犹如四季歌,经常不断的在街头响起。据老辈人说:这些人心比较狠的,有时他们看中很贵重的东西,比如遗落民间是文玩,偏偏说的一文不值,就当废铜烂铁的价钱成交。据说这类人中,不少成了现在的大户-----因为当年的许多“破烂”,现在都变成“骨冻”了。

货郎担

另一种是用旧货换糖或换日杂用具的的货郎担。他们挑着两个箩筐,这是用来盛破烂的,其中一个箩筐上放着个方方的木盘,木盘上是圆圆的,厚厚的一圈麦芽糖。他们,晃晃悠悠的挑着担子走街串户。一手拿着个拨浪鼓,边走边摇,“古隆冬,古隆冬”的声音传的很远,一边山歌似的唱着:

“鸡毛鸭毛鹅毛毛,鸡胗皮甲鱼背乌主壳落,有勿有”

“旧书旧报纸纸板壳落换糖在”

“破布头破鞋头头发丝,牙膏壳落碎玻璃,有勿有”

大人们往往用废品换取线板,顶针,玻璃丝(塑料丝),木梳,蛤蜊油等。而拨浪鼓的声音对孩子们很有号召力,有的偶然捡到个铜板,悄悄的藏着;有的不知从哪弄来几个牙膏壳;有的早早的盯上家里的一堆破烂。。。。。当换糖担一到,或偷偷的,或拉着大人,用破烂换糖。这些生意几乎没有不成交的,货郎收到破烂,用刀在圆盘似的糖上一切,再用一把小榔头,在刀背上一敲,一条麦芽糖蹦出了。有人嫌少,他则再小小的给你敲出一块。吃到糖的喜逐颜开,空手瞧热闹的则咽咽口水----但心里都在盘算:我也得想法子准备“货源”哟。听祖辈说,这些货郎基本是两部分人,一是本市三埭街的人,一部分是义乌人。今天的义乌能成为世界最大的小商品市场,或许就得益于他们前辈走南闯北的吃苦精神和深入骨子的市场意识。眼下热播的“鸡毛飞上天”的电视剧说的就是换鸡毛起家创业的故事。

四季歌

老街的叫卖声,有的犹如四季歌,一年四季唱到头。如前面说到的收破烂的,如挑着蔬菜担卖时鲜蔬菜的,至多叫卖的内容不同而已。有的则是应时应节才会出现。民间流传:“正月二月,荸荠甘蔗;三月四月,黄梅黄瓜;五月六月,凉粉西瓜;七月八月,大菱山楂;九月十月,青柴火炭;十一十二月,筅帚饭架。”

春暖花开之时,老街总会响起卖小鸡的吆喝声。来人挑着两个大大的竹匾,竹匾里都是黄绒绒的叽叽喳喳叫的不停的小鸡。“买小鸡在哟,买萧山大种鸡在”,洪钟似的吆喝声,响彻老街。

卖小鸡

那时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养鸡的。鸡全身是宝,鸡毛,鸡胗皮,甚至鸡粪都可换钱,而养到年底更是祝福,分岁必备的大菜,倘养只母鸡还能生蛋,称得上是家庭“小银行”。所以,只要卖小鸡的被一家叫住,往往多家主妇都纷至沓来,围成一圈,你捡我挑。当年萧山大种鸡是出名的,而且大家挑的主要是雄鸡,因为养大后,雄鸡的出肉量远高于母鸡。

到了初夏时节,家家户户的鸡都基本换毛了,雄性特征开始显露,也即人们所称的“赶骚雄鸡”了。

阉鸡

此时,另一个叫卖声出现了------“阉鸡哟----阉鸡”。因为雄鸡必须去势,就是把公鸡的睾丸割掉,目的是让公鸡长得更快更肥,肉质更嫩一些。阉鸡师傅是一副走江湖的打扮,身着黑色香云纱的短衫,一把勾头雨伞搁在肩上,雨伞勾头挂着一只专门抓鸡的网兜,网兜里放着一个阉鸡工具的布包。大凡他在一家兜住生意,往往也是各家蜂拥。小孩子们则团团的围成一圈,目睹这个稀奇的外科手术。

春上或冬季,是农闲季节。那时农村没有化肥,这季节正是农民积肥备耕的时候。因此。老街就响起了“换灰哟----换灰”的吆喝声。那时烧柴灶或大灶的家家户户,都有草木灰,这是种庄家的好肥料。附近农民摇船到保佑桥埠头,然后挑着竹箩沿街吆喝了。一担草木灰要不了几分几毛钱,但那时4分钱可买一块豆腐,有些人家一块豆腐就可当全家的一餐主菜呢。所以看不起眼的生意,也做的热闹。

类似的叫买还有“缸砂马桶砂有勿有,卖缸砂马桶砂在哟”。缸砂马桶砂是粪缸马桶里的积垢,也是当肥料的。据说施在甘蔗田里,这甘蔗长得特别嫩甜。再是“换鸡污哟”,“换料哟”。我奶奶是常把鸡窝里收拢的鸡粪,用个破篮子盛着,放在天井的角落,我们嫌臭,要扔掉,但绝不可能。听到屋外的叫买声时,奶奶还不忘在鸡粪上稍稍的洒上点水,称起来可以重一点。我记得大约是一分半到二分一斤,那全凭讨价还价的本事了。

挑粪担

至于“换料”,当年大约是被禁止的,因为那是环卫处专营,也即人粪尿是被国家单位“垄断”的,城外的几个大储粪池的“料”,主要是凭计划分配给城郊的蔬菜大队。文革初期,67年上半年,绍兴还发生过周边农村乘乱抢“料”的事件。

摘自下图的《大事记》

此段时间,农民大摇大摆的挑着粪桶上城“换料”来了----用草纸换料。这一来,大小马桶里的“东西”,也成宝了。大家不再如先前一早就把马桶放到门口,有清卫人员清理,而是把马桶放在大门内,侧耳听“换料哟,换料”的吆喝。一般的价位是,小马桶的“料”可以换4-5张草纸,大马桶的可以换7-8张草纸。按质按量论价。但很快的被当局制止了。

进入冬季,其他的叫卖声出现了。山区农民来叫卖了;“卖柴哟,卖柴。雪索粉燥个塘(梗)柴哟”。在计划经济年代,一切凭票供应,城市居民的柴火,一靠煤球票,二靠柴票。保佑桥埠头就有个公营的柴行。但公营柴行供应的是叶柴居多,不经烧。相对,梗柴耐烧。过年了,家家要裹粽子,买年糕(城内几乎不见那家搡年糕),烧鸡烧鸭,所以得添加柴火了。

卖柴郎

再还有是卖家庭日常炊具的,本来西街这边几乎是个篾竹街,挨家挨户都是做筅帚,淘箩,饭架,蒸笼,畚箕…...。且都是店面和加工场合一的,但过年将临,他们部分人也来做行商了。“淘箩筅帚饭架铰要勿要,蒸笼托砧板好买哉”。

筅帚饭架蒸笼

他们都是在抓过年的商机,也确实解决了忙碌的居民的需求。“卖扫帚,掸帚哟”。这些叫卖声也是看中每逢过年必须家家掸尘,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年的习俗,应时而响起的。

悦耳的唱卖声

之所以忘不了儿时的叫卖声,不仅是声声叫卖记录了一个时代的信息,反映了当年的市井百俗,还在于许多乐音般的叫卖声,曾给过我们欢快的记忆和美的享受。

古时候的叫卖,也叫“唱卖”,史玄在《旧京遗事》中追念道:“京城五月,辐辏佳蔬名果,随声唱卖,听唱一声而辨其何物品者,何人担市也。”这话也是当年我们老街叫卖声的写照,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浮现是哪位货郎,也清楚的知道他是卖啥的。所有的叫卖,似乎都有韵律,无非是简单和复杂而已。多数的如绍剧唱腔的“海底翻”,大嗓门,大拖腔,声嘶力竭。那个一声“鱼哟,虾哟”,能震开窗棂的叫卖,就如此。但不少的叫卖则借鉴的绍剧,越剧以及其他曲艺的调腔,来的雅致和韵味。

初夏的杨梅季节,上虞,余姚的杨梅商来叫卖了,他们的腔调软绵绵的,很悠长。

卖杨梅

“杨梅甜来哟,杨梅大,

杨梅要买曼色个;

杨梅颗颗紫多多,

吃了勿甜好还个。”

末了,再加上一句“嗨,买杨梅在哟”。我不懂乐谱,但这叫卖确实就是一曲小调。一次和绍兴著名曲艺家汪家宝小聚,他说得出名堂,也模仿的众人击掌叫好。

读过鲁迅《孔乙己》的都知道绍兴茴香豆,那时许多小摊铺及酒肆都有的买,一分钱8-10颗。价廉物美,经济实惠,被城乡酒店作为四季常备的“过酒坯”,也是孩子们入肚暖胃解馋的好零食。因此有专门做茴香豆生意的摊贩,他们的叫卖也极有韵致:

“桂皮煮的茴香豆,

谦裕、同兴好酱油,

曹娥运来芽青豆,

东关请来好煮手,

嚼嚼韧纠纠,

吃咚嘴里糯柔柔”。

茴香豆

还有一位的叫卖较为现代:

“茴香豆,味道好;

不吃过的同志不知道,

吃过的同志忘不了。

来---五香茴香豆好买哉”

这前三句颇有韵味,最后一句则是大嗓门吆喝。

还有已经听不到的现炒白果的叫卖:

现炒椒盐白果露,

香又香糯又糯,

良乡栗子差不多,

一分洋钿买十颗。

盛夏,来老街买凉粉豆腐的叫卖声,无疑是最有味道的了。凉粉又叫木莲豆腐,用木莲籽的浆水做的,看上去比藕粉更细稠更透明,活像稀释了的果冻。食用时放点糖,醋和薄荷,很是清凉。而摊主的吆喝更是诱人。

“阴啁啁,凉飕飕,冰雪梅糕薄荷油;

伊会抖来伊会流,按冬嘴里沲沲溜”

稍停后,继续高唱:

“糖要多么醋要多,

汤碗里头加薄荷,

来。木莲豆腐好买在哟。”

卖凉粉

这个货郎担一停下,总吸引许多孩子观看,尤其是有人买上一碗,沲沲沲的入嘴时,更是引的大家馋虫爬出,口水直咽。

货郎的心酸

悠远的叫卖声,是一丝美好的记忆,是一种婉委的乡愁,是当年市民和商贩有着淳朴世风的实实在在的生活记录。

它是一幅生动的自然的市民风俗图。童稚的兴奋,家庭妇女的方便,货郎的期待,跃然纸上。

它是勤俭治家,勤俭建国的历史画面。那时不但大人们教导孩子“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吃饭不能掉下一颗饭粒。整个社会也不会浪费任何一点资源,哪怕是一摊鸡毛,几张废纸,一个玻璃瓶。是民族优良传统的生动体现。

它是当年物质极度匮乏的见证。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睡,都需板着指头,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它同样是许多平民艰难谋生的写照。行文至此,我想到了老街附近两个摊贩邻居的过去。

一个是大井头边鲁师母。当年,她丈夫无业,久病,除两个已出嫁的女儿外,家里还有未成年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一家的生计就在鲁师母的两只蔬菜筐中。不管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以至落雪,鲁师母都在天未亮时,就挑着空担子,前往广宁桥脚龙横荡的蔬菜批发市场批发蔬菜。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叫卖。那时青菜萝卜无非几分钱一斤,时鲜的蒲子,四季豆,茄子等略微贵点。就是这一担蔬菜的可怜的差价,成了全家的生计。

挑担卖蔬菜

有一次我们在大井头玩,看见她双手支着蜡黄的脸,蹲坐在家门口的一担蔬菜旁,邻居一问,才知人有不适。大家叫她休息休息。但卖不动蔬菜,不仅无法收回本钱,而且还得亏本,所以,到了午后,她又硬撑着前往叫卖。60年代末期,我四川工作的小姨到绍兴生产后,考虑到四川的生活条件比绍兴还差,且作为双职工也确无精力养育孩子,因此将我表弟放在绍兴。但我奶奶毕竟年事已高,因此,请鲁师母失学在家的小女儿,15岁的阿慧,帮着来抱孩子,每月7元。在此后的日子中,我对她家了解的更多,他们在极其艰辛的家境中生活,令人唏嘘。

另一个叫卖者是住团基巷的毛之佩(凭音记忆,不确),他是卖卤鸭鹅肉的。每天下午,他就挑着担子,叫卖了。“卤鸭哟-----鹅肉”,“卤鸭哟-----鹅肉”,不算洪亮,带着沧桑的叫卖声,在周边街头弄內回荡。说是买卤鸭鹅肉,但多数他一般每天买一只鹅,烧出来的鹅肉煞是好看,干净,饱满,油亮,数碗鹅血也仿佛特别细腻。有时候,我们已经在吃晚饭了,他还在叫卖着,那剩余的鹅肉是他家的生计维系,断不可能挑回家让孩子们也享享口福的。

毛之佩一家五个儿子,二个女儿,加上老两口共9口。因为他几个儿子和我年龄相仿,我几次去他家玩,呀,罪过哟,整个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低矮瓦屋的两个房间搭满了简易的床铺。就是这一只鹅呀,一只鹅养活了九口人哟。这里多少心酸,多数艰辛,多少期望,都融进了“卤鸭哟---鹅肉”的沧桑的叫卖声中。回头一望,好在孩子都拉扯大了;好在,改革开放了,环境变化了,生活改善了;好在应了一句“有子没有廿年穷”的老话,老四兄弟还当上了市级一个部门的主要领导人了。

“鼗鼓街头摇丁东,无须竭力叫卖声。莫道双肩难负重,乾坤尽在一担中”。货郎担和声声的叫卖,就是那些年历史的见证。

我们的童年,虽然因全社会的物质匮缺,显得苦涩。但那声声入耳的叫卖声仍不失是甜蜜而温馨的。在感恩当今时代国泰民安,生活富足的同时。我们得同样感恩父辈们的艰辛付出,感恩那艰苦年代留下的美好回忆:明艳而生动,温暖且温情,绵远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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