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万物始生，乡村农户家里，抱窝的母鸡开始孵化雏鸡；秋天了，雏鸡长成半大鸡了，就会飞上房前屋后的低树挜上去，星罗棋布，一层层的。清晨，整个村子里，那些栖息在树上过夜，刚学会低头使劲打鸣的年轻公鸡，和引颈吭歌的老公鸡，交织在一起，催唤起劳动的村民。四十年前，农村还没有所谓的洋鸡外来品种，后来逐渐出现了洋鸡，才有了土鸡与之区分，也就是本地土鸡。颜色，青、白、黄、狸、皂、柿。体型矫健，羽毛亮丽紧致，肉细嫩。农户家里都是散养，从小就在村子里、村子外自由长大，警惕性高。白天，由一只雄壮的公鸡带领家族里的母鸡，在村子外很远的河滩、树丛里、庄稼地里觅食草虫，晚上才会回到家里来。每年春天，一般农户家里，都会有十几只成年下蛋的母鸡，不是所有的母鸡都会一起抱窝，这里只有那些二年以上，不怎么下蛋的母鸡里，有一两只，开始本能的抱窝，喜静怕动。看见别的母鸡下了蛋，咯咯的飞出来蛋窝，它就会趁机钻进去占据，抱窝不出来，孵化小鸡，母性十足。家里人为了强行它继续下蛋，便采取了多样违背自然的法子，在鸡尾巴上绑一红布条子，鸡怕红，就会惊吓狂奔，劳其体力，转移其繁殖意识；或者把它绑住放在冷水盆子里泡澡，冷激意念；或者把它头朝下吊起来饥饿两天，摧毁其意志。这时候，如果家里需要抱窝鸡孵化雏鸡，淘汰往年那些不下蛋的母鸡，就会留下一只体壮，特别抱窝强的鸡，开始积攒新鲜鸡蛋，如果嫌少会去邻居家里借或者买来，放进窝里去。一只抱窝鸡的身体可以覆盖二十个蛋。二十一天，小鸡会一个个陆陆续续破壳出来，成活率能有个百分之八十，就很不错了。后来，村民发现了诀窍，计算好村子里土炕孵化准确的日子，同期，只在抱窝里放下二三个蛋，待到二十一天，会去村子里买来十几只土炕孵化出来的雏鸡，晚上，把小鸡放进黑暗的蛋窝里去。老母鸡识不得数，不知道是外来的小鸡，以为都是自己孵化出来的雏鸡，一样的关心爱护，白天走出窝来，带着成群叽叽喳喳的雏鸡，在院子里走动觅食，并开始变得异常凶猛，架起翅膀，敢主动攻击对雏鸡危险的狗猫。几天后，雏鸡体壮，老母鸡就会带着他们走出院子，到外面去。遇上危险和雨天，就会张开翅膀覆盖掩护小鸡。有些在村子边上居住的农户，土院子地势开阔，家里养鸡多，房前屋后，树木，草丛多，家里人记不得有几个抱窝鸡，突然有一天，一只抱窝鸡就会从隐蔽的草堆里，咯咯，咕咕，带着一群雏鸡就在院子里来吃食了。这些刚孵化出来的雏鸡，是分不出来公母的，只有长到一个月后，有经验的农户人家才能看出端倪来。一般情况，雏公鸡头上的冠肉开始发大，发红，身体发壮，尾巴少羽，昂头，步子大，有点骚扰统治雏母鸡的霸气了。雏母鸡开始羽毛细亮，身材秀丽，走路逶迤，开始母仪态了。一个多月后，一般四十五天，雏鸡们已经可以独立觅食回家了，抱窝鸡开始恢复正常母鸡的本能工作，开始下蛋，对雏鸡不理不睬，只顾自己觅食，雏鸡也不再留恋母鸡，母子情到此结束。到了秋天，这些鸡已经羽毛丰满，母鸡华丽，公鸡威武，清早起来，公鸡之间在树下，开始为争夺母鸡交配大打出手，鸡毛乱飞。当然，母鸡之间，视若无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自己寻觅食物。公鸡们为了交配母鸡，也是经常玩些聪明的小手段，会在鸡群不远处，伪装寻到好吃的食物，发出来邀请的咕咕声音，招呼母鸡过去。母鸡被诱惑过去，公鸡伸开一边的翅膀，拦住母鸡，压在身下，成就好事。另一只公鸡一样模仿，一只只母鸡乐此不疲。一只只公鸡都是故伎重演，一只只母鸡四处赴宴、一只只执迷不悟、一只只到处受宠。每一只母鸡都是要下蛋的，公鸡打鸣报晓，一个就够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是城里人放假改善生活的日子，这个时候，农村正是收割，耕地播种繁忙时候，种子化肥都需要钱，长成的公鸡就要卖掉换钱，留下一个漂亮的公鸡，配种家里的母鸡。明年，土炕孵化雏鸡房里，买种蛋的工人，在你家里没有发现公鸡，你家母鸡下的蛋，没有公鸡受精，蛋是孵化不出来雏鸡的，那就是死蛋；或者留下一只较小的公鸡，还会长大的。大的公鸡先换钱，这也是多数公鸡的宿命。留下这只后来威武雄壮的公鸡，妻妾成群，皇上驾到，只是徒有羽毛华丽的外表，实际上皮包骨头，买鸡吃肉的内行人，是不要这样的公鸡的。有更精明的农户，发现邻居家里留有公鸡，就会把自己所有的公鸡卖掉，借用人家的公鸡。但是不会领情邻居，是你家的公鸡占了我家母鸡的便宜，不去告状你家公鸡就不错了。那些年物资匮乏，农村养鸡下蛋，换钱买些生活用品，一般人家里也是偶尔炒几个鸡蛋吃。一只不再会下蛋的老母鸡，又肥又结实，才会杀了给家里生孩子的女人或老人、病人恢复补养身体吃，温火炖烂了，一次一小碗，汤完了加水，继续炖，一直到把鸡肉都炖化成汤，只剩下骨头渣子了才算。剩余两只鸡爪骨，一个没有肉的烂鸡头，好酒的男人，就着二两烈酒，算是一顿有酒有肉的生活。九十年代以后，电暖孵化雏鸡开始大规模兴起，温度控制准确，出壳成活率高，公母小鸡科学鉴定划分。大型规模化的养鸡场开始兴起，农村房屋规划，一家一户的养鸡逐渐消失。(文稿/非花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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