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

民间故事母亲坟头长树,男子用斧头砍断,老

发布时间:2024/8/16 13:5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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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山上有一种黑鸟,经常飞到村落附近,特别喜欢往男人头上飞,叫声很特别,听起来就像“儿啊儿啊”。

老人们常说,黑鸟是古时候一个重男轻女的女人变成的,她偏心偏心到了胳肢窝里,一心一意对儿子好,但最后并没有好下场。

传说那个女人住在公鸡山下的李家村,人唤李二嫂,丈夫原本是个木匠,醉后落水死了,身边只得一个六岁的女儿李花和四岁的儿子李子,一家三口靠着几亩田,艰难度日。

李二嫂疼爱儿子,觉得女儿是累赘,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了儿子。

李花年纪小小就开始扫地洗衣,喂鸡喂猪,洗碗煮饭,如果不小心打破了碗,轻则挨打,重则饿饭,一整天都饿肚皮。

她六岁了,吃得少,干活多,长得还不如四岁的弟弟壮实,头大大,身子小小,跟豆芽似的。

因为李二嫂的态度,李子有样学样,丝毫没有弟弟对姐姐的恭敬,反而把姐姐当仆人似的,轻则开口就骂,重则操起扫把就打。

李花向娘告状,李二嫂斜眼看着她:“你比弟弟年纪大,让一让他,又怎么会挨打?他比你小,打一打你又能痛到哪里去?”

有一次,李花站在灶台边石头上煎猪油,弟弟李子恶作剧,往锅里吐口水,炸锅了,猪油瞬间溅了出来。

李花一把推开弟弟,溅出的猪油全部射在了她手臂上,烫得红红肿肿的。

李子吓得半死,哇哇大哭。

李二嫂闻讯赶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随手操起旁边的火叉,狠狠打在她腿上:“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啥!要是弟弟有个好歹,我剥了你的皮!”

李花本来被烫伤了,手臂痛得厉害,再被娘痛打,心中越发委屈,坐倒在地,嚎啕大哭。

邻居大嫂赶过来,见李花手臂被烫得一片红肿,水泡肿得发亮,连忙拖她去擦药。

因为烫得重,处理慢了,手臂烂了好长一点时间,好了之后留下了一大片红色的疤痕,凸出爬在手臂上,弟弟李子说她丑,不许她同桌吃饭。

六月末,新稻收割了,李二嫂挖了芋头回家,蒸芋头糯米饭。

这饭只有到这时节才蒸几回,李花特别喜欢吃,帮忙浸泡糯米、削芋头等忙得不停,期待娘分她一碗,哪怕半碗也好。

但当香喷喷的饭蒸好后,李二嫂却对她说,别吃了,留给弟弟吃,女孩子家吃了芋头会腿脚抽筋,以后嫁不出去。

弟弟吃了三碗,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说,实在吃不下去了。

李花一直望着锅里,锅里还剩下一点饭和锅巴,她期盼着娘让她擦锅洗锅,到时候可以偷偷拈一点锅巴吃。

谁知娘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收拾收拾,把剩下的饭和锅巴都放碗橱里,说给弟弟明天吃。

李花只喝了一点剩粥,大半夜的在破席上翻来覆去,实在受不了,偷偷爬起来,蹑手蹑脚到厨房去,打开碗橱门,偷拿了一点锅巴吃。

混合着芋头糯米香气的锅巴真好吃啊,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块,一面吃一面留神娘和弟弟有没起来了,幸亏自己行动小心,并没有惊醒他们。

第二天,她早早到厨房煮热水煮粥,李二嫂打着呵欠进来,打开碗橱看了看,立刻骂道:“臭丫头,敢偷吃?”

“娘,我没,没偷吃!”李花下意识地否认,她知道娘若是知道她昨夜偷拿了两块锅巴,定然又是一场毒打。

“没偷吃?碗面是三块锅巴,如今只剩下一块,不是你偷吃的,难道是碗自己吃了?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们李家出贼人了!”

李二嫂随手拿起火叉,狠狠打向女儿。

李花又伤心又恼恨,哭着问:“为什么弟弟可以吃三碗,我却吃两块锅巴都是错!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李二嫂想也不想,立刻答道:“不是,你是我捡来的,给你吃穿,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你还跟你弟弟比吃比穿?也不想想,你配吗!”

原来自己不是娘亲生的孩子,难怪她对弟弟和对自己完全不一样。李花似乎懂了,不敢再哭,含着泪,拿起勺子搅拌锅里的粥。

李花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再不敢对娘和弟弟有任何不满。毕竟娘收养了自己,给了自己一条活路,自己多干一点活,再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真正的爹娘在哪里,他们为什么狠心丢下自己。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又想要是自己在他们身边,他们会骂自己打自己吗?

有一次她偷偷藏在角落里哭,被邻居大娘看到了,问她怎么回事。

李花说自己不是娘亲生的。

邻居大娘很吃惊,说:“怎么会,你是你爹娘第一个孩子,当时知道你娘有喜,你爹爹高兴到一蹦三尺高,还买了一只大猪头到庙里酬神,全村人都知道的!”

李花本以为邻居大娘故意说假话安慰自己,谁知她找其他人问了问,都说她是李家亲生的。

李花很失望,从来只听说把捡来的孩子说成亲生的,哪有做娘的,把亲生孩子说成捡来的?

她心存怨恨,刚好弟弟又来挑衅她,她怒火上升,把弟弟打了:“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的话,娘也不会这样恨我!”

李子大哭,李二嫂知道后,把女儿打得半死,腿上密密麻麻全是红一缕青一缕的肿痕,非常吓人。

李花恨恨地看着她,不哭也不求饶。

邻居大娘跑过来劝,说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把孩子打坏了。

李二嫂说看到她就有气,一天天话也不说,就会张大嘴吃,不打她,打谁?

邻居大娘可怜李花的遭遇,不由想起大姑子。

大姑子嫁在邻村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说生不出孩子对不住他们老张家,让丈夫另外找个人,自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大姑爷不让她走,说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知道不是他的毛病呢,别胡思乱想,安生过日子。

于是,邻居大娘跑隔壁去,问他们要不要孩子,那孩子不错,两人收下她,也算给她条生路。

“要,怎么不要?这两天你们姑奶奶正闹着要进庵堂呢,这回可闹不成了。”张老头笑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李花成了张家的养女,改名张花,老夫妇对她非常好。

张花原来在家里做什么都是错的,动不动就挨骂挨打,在新家,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躺着就躺着,要是动手帮忙择择菜,喂喂鸡,养父养母笑得见牙不见眼,把她夸得跟花似的。

奇怪的是,张花过上了好日子,老想起娘和弟弟,得了一包状元糕后,偷偷跑回去,在村口遇到他们。

娘给弟弟买了糖葫芦,牵着弟弟的手,说说笑笑,向张花走来。

张花喊了一声娘,又喊了一声弟弟,举起手中的状元糕。

弟弟很高兴,叫着姐姐跑过来,接过状元糕,问她哪里去了,以后再也不打她了,快回家吧。

张花充满期待望向娘亲,只要她一开口,自己立刻搬回家里。

然而,娘一把扯过弟弟,走了,只留下她一个。

从头到尾,娘亲没扫过她一眼,也没说过一个字,仿佛她是个看不见的鬼魂似的。

张花静静站着,直到娘和弟弟早消失在巷子拐角了,泪水打湿了胸前衣服,她还傻傻站着不动。

远远的,有人喊:“花,花啊,你在哪里?花,花啊——”

原来张家养父养母发现她不见了,怕她不小心掉进了池塘或者河里,到处找她,一面找一面喊。

“我在这里!”张花大声喊道,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朝邻村跑去。

养父养母可能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他们什么也没问。

养父浑身湿漉漉的,明显下过水找她了,只说回来就好,外面塘多河深,要多加小心,养母端来热腾腾的饭菜,催她赶紧动筷子。

张花嗯嗯答应着,原本千疮百孔的心,被他们的好心熨烫得暖烘烘的。她决定,从此把李家忘掉,安安心心做张家的乖女儿。

转眼十一年,张花长大了,不仅出落得楚楚动人,还能干,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条,照顾好养父养母,上门提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踏破了。

养父养母精心打听,答应了镇上一户姓安的人家,对方家里卖酒的,需要一个能干的媳妇。

村里人都说这是一门好亲事,好心有好报,将来女儿女婿会很孝敬他们两夫妻的。

话很快传到了李家村。

李二嫂知道后,很不服气。

这两年儿子过得特别不顺,做学徒没三个月就被撵了,跟人学做生意又连连赔本,快把丈夫留下的老本都折光了,说亲吧,说谁都不答应。

儿子上个月还因为逛街时不小心冲撞了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被打了一顿,至今躺在家里呼茶唤酒,稍微慢一点便拳脚相加。

儿子打她,她不难过,难过的是儿子躺了这些天,打自己的力气不如以前大了,明显身子差了很多,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那个臭丫头是她不要了送出去的,好运连连,还要嫁到镇上当少奶奶了,儿子被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珍惜,耗费百般心血养大的,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都是她生的,境遇怎么就相差那么大呢?

她想不明白,求神拜佛,在老庙前遇到一个号称神算子的算命先生,出大价钱求个明白。

神算子说,儿女同枝,有叶也有花,花开得旺盛,叶子自然枯黄了。

李二嫂吓得脚都软了。叶子黄了,接下去不就是要枯了,落了?难道儿子将来还有更大的劫难?儿子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儿子要是没了,她临老怎么办?

李二嫂毫不犹豫掏出十两银子,搁在神算子面前,求他帮忙料理料理,若是儿子运气好了,事事顺心,日后必定重重酬谢。

神算子长叹一声,道:“好吧,看在你一番诚心份上,贫道就牺牲自己十年寿元帮个忙,也算结一点善缘。”

他开了个单子,让李二嫂买来各种材料和三牲,到她家舞弄一番,最后说好了好了,她儿子从此枯木逢春,财源滚滚,做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李二嫂千恩万谢,神算子把所有东西收拾收拾,连同三牲,都背走了,说水生木,要到河里最深处扔掉,才对他最有好处。

李二嫂欢欢喜喜给儿子做饭吃,安慰他以后一路行好运了。

李子气得半死,问她是不是傻,算命先生把三牲果饵统统骗走了,自己块连猪头肉都没吃上。气上心头,他抓起床边的水碗砸到李二嫂头上。

碗啪的一声碎了,水流了李二嫂一身,碎片划破了她的额角。她捂着伤口,跟儿子解释,算命先生本事大得很,得他帮助,以后一定逢凶化吉,财运滚滚。

“什么财源滚滚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滚!”李子歇斯底里骂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几天没吃好力气不够,他早跳起来动拳头了。

李二嫂默默承受着儿子的痛骂,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想着算命先生的话,自己跟自己说,很快就好了,以后都会好的。

谁知第二天,她听闻了一个坏消息,邻村张花的未婚夫安家即将大发财。

京城一大官经过小镇,在安家酒馆喝了碗酒,赞叹不绝,要帮他们把酒推广到京城,若是成功,那他们家钱财简直是河水流来的一样,全县谁都没安家有钱啊。

李二嫂想起算命先生的话,又气又恨。

女儿抢走了儿子的好运气,若是这回被他们成功了,儿子岂非一辈子不能翻身?不,不能让他们成功!

安家财大气粗,李二嫂自然动不了手脚,也不敢动手脚,但女儿嘛,小事一桩。

女儿不是曾经拿着糕点跑回来求自己收留吗?这回,只要自己开口,她必然任自己摆布。

李二嫂从所剩不多的首饰中,挑了一对莲花花纹的银手镯,记得这是女儿小时候很喜欢的,每次自己戴上她常常偷看,十分羡慕。

她偷偷跑去邻村,看到女儿在院子里喂鸡,出落得高挑苗条,脸蛋更是跟蜜桃似的,粉红粉红的,明显天天吃得好啊。

李二嫂按捺住心中的不舒服,低低喊了声花啊,朝她招了招手。

多年不见,张花一眼认出了娘,她老多了,额角上还贴着一块膏药。

张花第一反应是:她来做什么?听说自己要出嫁了,来分聘礼?

怕养父养母不高兴,张花走到墙边,压低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李二嫂笑笑,递上莲花银手镯,说自己听说她快要出嫁了,自己没多大本事,先送对银镯子给她贺喜,其他两件金首饰自己拿去金匠那里炸了,炸得漂漂亮亮的,也好给她出嫁时添光彩。

张花瞬间惭愧不已,觉得自己错怪娘了,娘对自己也是有心的。

没有爹,娘一个人田里刨食,负担又重,难免对自己发脾气,自己多年来只记得她对自己的坏处,从未想过她的好。

李二嫂见她颜色松动,心中大喜,立刻打蛇随棍上,说:“你嫁的是有钱人家,下半辈子享福,娘也替你欢喜,娘东西虽然简陋,也算做娘的一点心意。晚上你偷偷回趟家,不要告诉你如今的爹娘。”

张花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说:“他们不会介意的,常常还劝我来看你们呢,只是我……”

她有心结,之前不想再看到娘和弟弟,但现在看来,娘当初那样做,是因为日子艰难,不想三个搂着一起饿死,要给自己一个好的出路的。

李二嫂继续道:“那不同,他们说归他们说,你真要告诉他们,你和我好了,他们难免心中有个疙瘩。怎么说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我不想他们与你疏远。晚上偷偷来吧,给你爹灵位磕个头,告诉他你要出嫁了,然后拿了东西就走,不耽搁的。”

张花想起爹还在的时候,对自己可好了,把自己扛在肩膀上走十多里路去看戏,给自己做能翻跟斗的木头小猴子,有什么好吃的弟弟一份自己一份,不由心中一酸,点头答应了。

那天晚上,张花等养父养母入睡后,偷偷穿过田野过来,推开娘的门。

门内还点着灯,桌上摆着三牲和纸钱香烛,还有一大碗堆得高高的香芋糯米饭。

张花问弟弟呢,娘说他早睡了,糯米饭都是她一个人的。

张花心里暖烘烘的,按照娘亲的吩咐,先给爹磕了头,告诉他,自己要出嫁了,往后不要挂念自己,要保佑娘亲和弟弟事事顺利,日子越过越好。

李二嫂端来那碗饭,张花心中伤感,憋得慌,实在吃不下去。

“吃啊,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芋头糯米饭吗?”李二嫂催促。

张花又吃了两口,她吃过晚餐,而且在养父家里,从来不曾受过亏待,比芋头糯米饭更好吃的东西都吃过了,这芋头糯米饭并没回忆中那么好吃。

张花摇了摇头,说多谢你一番好意,肚子还饱,实在吃不下了,这饭,不如娘吃了吧。

李二嫂早在饭中下了毒,当然不能自己吃,也不好硬催,免得落了痕迹,想着回去路上有条小河,不如……

她送女儿出门,不走田野,而是带头往小河那边走过去,四里外有条小桥可以过河。

张花以为这是因为娘不舍得自己,要多陪自己一会儿的缘故,也不多话,跟着她,慢慢走。

走着走着,她开始头晕,腿脚发软,叫了一声娘。

娘回过头,往她这边走来。

张花一下子落泪了。她想起当年那一次娘带着弟弟从自己身边走过,目不斜视,那时候娘一定也很心痛,为了自己能安心呆在养家,死死板着脸不搭理自己,娘的无情正因为她护着自己啊。

李二嫂走过来了,搀扶着她,叹息道:“花啊,你为什么要过得这么好呢?让你弟弟怎么办?别怪你娘,要怪,就怪命不好。”

张花还没反应过来,被她用力一推,落入了河中。

张花极力挣扎,朝岸上喊了一声娘,但娘拔腿就跑,跑远了。

她不会游泳,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往下沉。

最后昏迷前,她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来,抓住了她的腿。

李二嫂一阵风似的跑回家,耳边一直回荡着女儿那声绝望的“娘”,声音像鼓声似的,咚咚咚敲着她的头。

她跑到水缸边,舀了一大瓢冷水灌下肚子,才稍微好过些。

她慢慢走近屋内,先去看看儿子吃了药有没睡安稳,还好,他仰面八叉,睡得正香呢。

她一下子坚定下来,为了儿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臭丫头刚没了,儿子便睡得舒舒服服,岂不是说明算命先生的话很准?

第二天,她很迟才出家门,站在村口,往邻村那边望过去,没听到哭声,也没听到喊声,难道他们还没发现臭丫头,没了?

“二嫂这么迟才出门溜达呀,昨晚芋头糯米饭吃撑了没睡好?”邻居大娘突然在她背后说话,把她吓了一大跳。

挨门近巷的,邻居大娘闻到她做的芋头糯米饭香气不奇怪,就怕她知道了昨晚的秘密。

李二嫂忍着害怕,堆起满脸笑容,说:“大娘说笑了,这不是你侄儿整日躺着闷得慌,来给他买点零嘴吗?”

“呵呵,二嫂对儿子可真是贴心贴命的宠啊!”

邻居大娘似乎话里有话,李二嫂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又看,揣摩她是否昨晚看到了什么,邻居大娘告诉她,花昨夜没了,她爹娘一大早就搬走了,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怎、怎么没的?”李二嫂结结巴巴问。

“谁知道呢,总之没了,我也不好意思追问。”

邻居大娘的话,给李二嫂吃了颗定心丸。太好了,儿子从此什么都顺了,也无人发现是自己动的手脚。

李二嫂本以为自己过得很轻松的,但每夜梦里,她总梦见花,湿漉漉的浮在河里,一声声娘啊喊得凄厉。

“别怪我,别怪我,我都是为了你弟弟。”李二嫂拼命逃,可不管逃到哪里,总听到那声娘。

每次惊醒过来,她都吓得够呛,浑身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看窗户,看床底,生怕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去老庙找那个神算子求救,但神算子不知哪里去了,有人说他骗了镇上一位太太,被打断了腿,爬走了。

李二嫂不相信,神算子是很厉害的,连自己一对儿女的事情都算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骗人呢?定是别人不忿他能干,故意污蔑他的。

她走回家,无精打采的,忘记了做饭,儿子饿了,将床捶得咚咚响。

李二嫂赶紧做饭,但失魂落魄的,菜有的咸有的淡,又被儿子捶了一顿。

李二嫂身上痛得厉害,心里却想,儿子这回气力大了,算命先生的法子还是有用的。

又过了半个月,李子的伤终于养好了,让她拿出钱来,自己再出去做生意。

李二嫂本要保住一半棺材本,被儿子打了一顿,不得不全拿出来,期待着算命先生说的话都是真的,牺牲了女儿,儿子从此大发达。

然而,李子出去逛了一圈,吃喝嫖赌把钱花光光了,跑回家又要拿钱。

李二嫂苦苦哀求:“儿啊,别说钱,就算命,娘也愿意给,但你还未娶妻,这房子田地总得留着,要不往后你们吃什么呢?”

“现在都过不好,还以后!”李子一脚把她踹掉,找出田契,揣在怀里,又出去风流快活了。

田地,房子,一样样都被李子败光了,李二嫂临死前卧在村口一个破草棚里,喊着儿啊儿啊,死不瞑目。

而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还在外头喝得昏天暗地,是村里人凑钱,把她埋在了公鸡山。

不久之后,李二嫂坟前长出一棵小树,树上蹲着一只黑不溜秋的鸟,成天儿啊儿啊喊个不停,村里人都说,那是李二嫂在呼唤儿子呢。

李子听了大怒,说生前束手束脚,死了还管东管西,提着斧头过去,把树砍了,黑鸟飞起,绕着儿子不停地飞,依旧喊着“儿啊儿啊”。

李子拿石子砸它,没砸中,指着黑鸟大骂。

旁边放牛的老人看见了,骂他是不是人,老母亲生前不孝顺,死了也要对付她。

李子冷笑道:“她既然生了我,就要管我一辈子啊,我现在无钱无物,活着有什么趣味!她生前不是老是要我成亲生子吗?行,只要她给我三百两,我立刻成亲!”

“真是无药可救,马上要大难临头了。”放牛老人骂了一句,便牵着牛走了。

李子对着黑鸟道:“你不是我娘吗?我都快饿死了,你不管管我!”

黑鸟似乎听懂了,飞过来,落在旁边的灌木丛中,喊道:“儿啊儿啊,钱啊钱啊。”它一面叫一面吐口水,口水顺着灌木丛流下,忽然变得银光闪闪。

李子跑过去捡起来一看,灌木丛中堆了不少碎银子呢,咬了咬,确实是真银子。

“哈,娘是好娘,鸟是好鸟!你等着啊,儿子这就去找媳妇,你等着喝媳妇茶吧!”李子捡起碎银子,兜在衣襟中,兴冲冲跑了。

黑鸟吐了很多血,再也坚持不住了,晕倒在灌木丛内。

李子有了聚宝盆,一旦没钱了,就跑坟上喊娘,黑鸟每次都满足他,拼命吐口水,口水没了,就吐血,总要吐几块碎银子。

渐渐的,黑鸟越来越瘦,就算李子又哄又骂,勉强能吐一两块碎银。

李子气得半死,说打发乞丐呢,没本事就不要吐。

他和猪朋狗友一起合谋,要去大宅中偷盗,结果被人抓了,送到县衙,被枷号示众,站在县衙门口晒得半死,又饿又苦,忍不住哭起来。

人人知道他的事情,都骂他活该,简直不是人,有人还把臭鸡蛋烂菜叶扔他身上。他饿极了,伸出舌头,卷了烂菜叶就吃。

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下,丫鬟仆妇将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太太搀扶下来,喂他水喝,又喂他饭。

“多谢好心的太太,愿你长命百岁,百子千孙。”李子十分感动,连连多谢。

年轻太太簌簌落泪,别过头去。

李子奇怪,却发现见她手腕上有块被烫伤的红色伤疤,心中一震,想起小时候自己不懂事往姐姐的油锅里吐口水,锅炸了,姐姐挡在自己面前,被热油烫伤,烂了很久。

他抬头再看年轻太太,依稀看出一点小时候的模样。

“姐,你是我姐!”李子嚎啕大哭。

张花的确没死。

当日她得了李二嫂的莲花银手镯,遮遮掩掩,但脸上的神色怎么也遮掩不住,张家父母早发现了,当晚又跟踪她去李家,当她被推下河时,张父也瞬间跳下了河救她。

李二嫂慌慌张张,竟未发现。

事后发现张花还中了毒,多亏糯米饭只吃了两口,吃了草药,张花总算死里逃生,对李二嫂这个生母彻底失去了留恋,主动提出搬离邻村,根本不想让李二嫂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出嫁后过上了好日子,后来才知道李二嫂死了,化鸟吐银,弟弟犯事被官府处罚了。

经过这一场处罚,李子终于醒悟,洗心革面,跟着姐夫好好卖酒。

只有李二嫂化身的黑鸟,依旧在公鸡山上来回飞,继续寻找、呼喊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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