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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炮声之十七放弃了为烈士鸣笛的念

发布时间:2022/10/15 19:29:53   

编发

拂晓哨位(ID:fxsw)

作者

周锦荣

作者简介:周锦荣,笔名午马,年10月生于江苏省常熟市,年12月应征入伍,历任陆军第21集团军61师团战士、军械员兼文书、班长、代理司务长、排长、政治处干事、指导员、教导员、政治处主任。年12月至年6月赴滇参加老山地区对越防御作战,时任炮兵营教导员。

年10月转业至江苏省太仓市,曾任镇党委副书记、市物资局局长、市纪委副书记、市物价局局长、市政协专委会主任,年10月退休。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纪实作品《远去的炮声》、由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的散文集《追梦》。

《远去的炮声》之十六:争分夺秒构筑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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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初上战场

放弃了为烈士鸣笛的念头

年4月4日凌晨,正当其他营连的官兵还在睡梦中,我营三个榴炮连和营部的官兵却悄悄地起床了。

走出木板房,一阵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我仰望天空,夜是那么的静,天是那么的蓝,眨巴眨巴着的星星似乎特别的明亮。

月光下,官兵们有的在装车,有的在打扫营地,有的在检查装备物资,有的已经登车了。一切是那么的井然、那么的熟练、那么的快速。从一张张凝重的脸上,我读懂了此刻官兵们的心情。因为此时我的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今天,我就要带领这几百个鲜活的生命奔赴卫国边的战场。

从年8月底部队接到赴滇作战的预先号令到接到上战场接防的命令,时间虽只有7个月,但感觉时光流逝得太慢太慢。期间所经历的事、所做的工作、所付出的一切真的不堪回首。然而,对前段时间一切工作成果的检验才真正开始,对每一个官兵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正式开始。

还需要给大家说些什么吗?不用了。该说的在前7个月中都说了,有的话甚至是反反复复说过多次了。此时,我最想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大家都活着回来!”而在此时,这句话,我只能在心里说。

“出发!”

这是我这位向战场开进梯队指挥员下达的命令,也是我必须说的话。

早上5点20分,迎着晨曦,我带领部队告别了美丽的听湖,离开砚山集结地,5点30分准时通过师调整哨。

出发时,师、团首长前来送行。叮嘱的话、关怀的话暖人心扉。“路上小心”,“战场上再见”。此时此刻,首长们的心情我也从他们的临别话语中听懂了。

在团副参谋长郑全铎率领的团机关人员的护送下,车队向战场进发。

郑全铎副参谋长与我同年入伍,入伍时同在二营,我在四连,他在五连。五连虽不是红军连队,却在战争年代屡立战功,是个英雄的连队;在和平时期,五连是我团的先进连队,新兵到部队后,五连有挑选新兵的优先权,我的同乡战友陈雪元,在新兵连集训时就被五连挑了去。这是一个出干部的连队。郑全锋在这个连队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很快提了干,提干后不久先调团司令部工作,后又被军司令部挑去当了参谋,在军机关磨炼数年后回到团里任副参谋长。

我和他在当班长时就认识,他在军当参谋时,我在一连当指导员,有年我们连队单独在宁夏青铜峡为军里修靶场,他下来督查我们的工作。他对质量要求极其严格,有一次还毫不留情面地当着全连战士的面批评我们的连长,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当然,他对我们完成修靶场的任务也给予了不少帮助。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尤其是后来他任团参谋长,我任团政治处主任,我们俩在工作上协调配合得很好。我们两家的感情也很好,暑假期间双方家属带孩子来部队休假,两位家属和孩子之间也非常融洽,来往不断。

尽管这样,他在护送我们上战场途中,依然毫不留情。他睿智,脑子反应特快,虽工作上足智多谋,但又极为谨慎,胆子很小。他对行车的速度、队形的保持、人员的管理要求极其严格,对发现的问题直言不讳地提出,毫不客气地斥责,又耐心细致地纠正。我理解他。护送我团首批成建制的梯队上战场,决不能出半点岔子,这是他的责任所在,他的使命所然。我也需要他的协助,把部队安安全全地带上战场。

拖着榴炮的车队很长,为了安全,在团护送人员的监督下,行进速度很慢,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绿色的长龙在公路上缓缓地游动。

从砚山到战场的路程不是很远,当天完全可以到达。但是,作战计划不允许我们在当天进入阵地。下3点多,到达距离麻栗坡县城23公里处,车队靠路边停下宿营。上级规定,部队不得进民房,也不得设帐篷,晚上睡在汽车上;也不得生火做饭,官兵全部吃干粮。

晚上,星星在晴朗的天空中忽明忽暗不停地闪着,青蛙在田间“呱、呱、呱”地叫个不停。

夜深了,我一辆一辆车检查着部队的就寝情况,一个连一个连查看着哨兵执勤情况。

由于营连军事干部都已经上了战场,这次只有我和各连指导员组织开进,带部队上战场。所以,我必须事必躬亲,不然心里不踏实。

露水上来了,阵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

“教导员,回车上睡一会儿吧。”跟在我身后全副武装的通信员张麦明关切地提醒我。

“好吧。”我边走边回答着。

回到解放牌大车上,同车睡的几个战士已经传出了细微的鼾声。张麦明早已为我铺好了床铺,我和衣躺下,这时虽然感觉有点累,可是眼睛闭上了,脑子却歇不住,一个劲地在回忆起向战场开进的方案,想着进入阵地可能遇到的情况及处置的办法……

我躺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采用数数的办法强制自己入睡,也不起作用。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梦见我带着车队已经驶入战场,天很黑,看不清路,前面似乎是悬崖,我一个劲地叫“停车、停车……”可怎么也喊不出声来,脚好像在蹬汽车的刹车板,可怎么也踩不住,急得我浑身冒汗……

“喔喔喔一一喔……”忽然间,耳旁有鸡的啼鸣声。我醒了。哦,原来我是在梦中,附近村庄里公鸡的叫声把我叫醒了。

醒来后,还在梦的意境中的我,隐隐约约感到了一种不安,我在心里祈求梦中惊险的一幕不要在今天占领阵地时再现。

再也睡不着了。我爬起来下了汽车,头昏昏沉沉的。此时,天快亮了,但见东方天边的鱼肚白,一轮朝日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喷薄欲出。

我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又慢慢地呼出,人感觉爽多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我迈开步子,从车队的前面一直走到车队之尾,对车队又一次进行了巡视。

各连的哨兵依然精神抖擞地坚守在哨位上,有的车厢里还有官兵睡觉的呼噜声传出,也有的战士已经走出车厢,或走向田野排便,或在路边的水沟旁洗漱。

“教导员早!”“教导员好!”一些战士和我打招呼。

“昨晚上睡得好吗?”“不再多睡一会?”我询问着。

“睡不着了。”“我们什么时间出发?”战士回答着,又询问着。

“什么时间出发,要等待命令,大家不要着急。”我告诉他们。难忍的车上生活、等待的焦急心情和即将进入战场的恐惧心理折磨着官兵。尽管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但他们犹如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想飞出去获得自由,但又怕飞出去遭到不测。

命令不到,我不能擅自带部队出发。看着我焦躁不安的样子,郑副参谋长一个劲地给我解释:“要等友军的部队撤下来后我们才能上去。”

部队迟迟接不到开进的命令,官兵们继续窝在车上等待。有的看书,有的闲聊,有的写着日记,有的哼着小曲,有的靠在背包上打盹。饿了,就着咸菜啃干粮。

干部们也没闲着,抓住等待的机会,再次给战士明确接近和进入阵地时的注意事项、遇到敌情的处置方法;有的干部与战士谈心交心,帮助战士打消上战场的紧张情绪;有的排长跟班长商量进入阵地后的分工;车管助理员杨银行不失时机地在给司机重申进入阵地时驾驶车辆的规定及方法。

这天是4月5日,清明节。

部队宿营地离麻栗坡烈士陵园不远。中午,我跟郑副参谋长打过招呼便带领各连指导员上了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在公路的一侧,整座陵园依山坡而建。拾级而上,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高大的牌坊和牌坊前左右两侧的石狮石象。32道石砌的档台像梯田一样环绕在半山腰上,每一道档台约有数十座依然是石砌的棺形墓体,墓前石碑上刻有烈士姓名及牺牲的时间、地点。

陵园居中位置平坦的石地为悼念广场,高大的纪念碑正面是人们熟悉的毛泽东手书: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背面为朱德手书: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碑两侧有大理石墓志铭各一座,一座记述着年收复老山之血战及其后几次著名战斗,一座记载着烈士的姓名。来自17个省市、19个民族的位中华优秀儿女,长眠在青山绿水的环抱之中。放眼望去,整座陵园很宏伟。

麻栗坡烈士陵园

这一天,是陵园沉寂一年中最热闹,也是最悲壮的一天。

这一天,成千上万的工人、农民、学生、军人、男女老少涌向陵园悼念烈士。

去悼念烈士的人真多,公路上交通堵塞了好几个小时。

扫墓大军中,有组织去的,也有自发去的;有当兵的来看望自己原来的首长和战友,也有父母来祭奠自己的儿女。有集体举行悼念仪式的,军人、党团员手握右拳向烈士宣誓;也有自个或携家带口来瞻仰的,在墓前向烈士默默致哀。有给烈士献花、敬烟酒、敬糖果点心和人民币的,也有给烈士下跪磕头的。有的烈士亲属边哭边回答记者的提问,有的烈士亲属则边哭边向已逝的亲人诉说着无限的思念和悲伤……

在一位山东籍烈士的墓前,坐着两位老人和一位年轻的姑娘,那位烈士的父亲一脸的愁容、一脸的无奈。旁边的那位姑娘垂着头,悄无声息,不知是烈士的妹妹还是未婚妻,但我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在流泪。那位烈士的母亲靠在墓碑上,老泪纵横,不知哭了多久,声音已经有点沙哑,“儿啊,我们看你来了!儿啊,我们想你啊……”

作者在李海欣烈士墓前敬烟

从碑文上我了解到,他们的儿子是在年收复老山时牺牲的,才当兵两个月,人生就划上了句号,永远地离开了军营、离开了父母和亲人。我本想上前劝说他们节哀顺变,保重自己的身体,但当我听到那位母亲微弱和悲伤的声音时,心里一阵紧缩,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卡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我忍了又忍,才没让眼泪掉出来。我赶紧转过头去,不再看下去。不然,我肯定会忍不住哭出声来的。

当我带着无限的伤感和对烈士无限的怀念走出烈士陵园时,一种激情突然在我脑海里冒出来:在车队经过烈士陵园时,所有汽车汽笛长鸣,向逝去的烈士致哀!

然而,当我回到车队旁,看到那些整装待发的战士、那些被伪装网裹着的车辆和火炮时,我从悲痛中回到了现实中来。冷静下来后,我为刚才自己那种冲动的想法不寒而栗。因为这里已是战区,离战场不远,若是30多辆汽车喇叭齐鸣,那种巨大的响声不是在告诉越军:大批的中国军队上来了!于是,在车队经过烈士陵园时,我要求官兵面向烈士陵园,向烈士行注目礼,以寄托我们对烈士的崇敬和哀思。

下午4点,无线电台传来了继续开进的命令。

在公路边待了整整一昼夜的官兵,终于离开宿营地,向战场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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