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带弟

早些年前，家中养过家禽、家畜，那是七八十年代。

那时候，除了一些大城市，似乎每家都养。养这些东西往往就会让它们生下一代，并且都是比较原生态的繁殖。

记得家中常养些鸡和鸭。在宽敞的院子里，或房前屋后，那些鸡鸭可以自由地跑来跑去，我们小孩子也喜欢跟着跑来跑去。那个年代，家禽、家畜常常是小孩子的玩伴。

记得我上初中时，母亲养的一只芦花母鸡以最传统的方式孵出了一窝小鸡。刚出生的小动物都是喜人可爱的，破壳而出的小鸡当然也是如此，它们就像一只只淡黄色的绒绒球可爱至极。那窝小鸡，待它们能跑时，它们总是欢快地跟在鸡妈妈后面——鸡鸡、鸡鸡地叫个不停。而母性的伟大似乎能体现在任何一种动物身上。完成孵化的那只芦花母鸡体内的营养已完全献给了它的孩子们，它骨瘦如柴，羽毛也失去了原有的油润与光泽，干枯而又凌乱地披在身上，但它依旧精气神儿十足，因为它要带大它的孩子们。

这只芦花母鸡整天忙碌着，如果觅到了食物或者想带它的孩子们去哪里，就会发出咕咕的叫声，这里咕咕叫几声，那里咕咕叫几声，小鸡们就会寻着叫声呼啦一下跑到它跟前，享受母爱的庇护。

鸡妈妈领着小鸡玩耍、觅食的画面着实温馨、温暖。小鸡们跟着它们的妈妈跑到哪里玩，一群小孩子就追到哪里看。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散养的家禽无拘无束，快乐自由。

有时看不到那群小鸡，千万不要以为被鸡妈妈丢掉了，其实它们躲在妈妈的翅膀下寻求保护或香甜地睡觉呢。

我们经常对那群小鸡品头论足，并且因为喜欢哪一只或不喜欢哪一只而争执起来，同时根据它们的特点给它们起好玩有趣的名字。

渐渐地，小鸡身上的淡黄色不见了，我们惊诧小时候那些相似的小鸡长大后竟变成了不同颜色。白的、黑的、黄的、花的都有。也有较像的，甚至分不出哪只是哪只，我们就叫它们双胞胎。

长成半大的小鸡开始离开了鸡妈妈，个个都已独立。所说的离开和独立是指鸡妈妈与小鸡之间没有了照顾与被照顾，而这些鸡当然依旧是群居的。鸡妈妈没有了对小鸡的牵挂和照顾，身体开始圆润丰满起来，羽毛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油润与光泽。

半大小鸡羽翼还没长完整，都是半拉儿，形象着实不美：翅膀上长了些羽毛，屁股却光着，难看又显丑。这时的它们像叛逆的少年一样爱争斗，愣头愣脑的，一会儿不打架，嘴巴和爪子似乎就痒痒了，尤其是公鸡。它们不再可爱，也不好玩，小孩子们不再有兴趣追着它们看了。

待我们不再注意时，它们竟然已经长成成年鸡了。

在母亲的挑拣下，一些优质的母鸡被留下等着生蛋，而公鸡有的被卖掉贴补家用，有的营养了我们的身体，但家中一定要留下一只最优秀的公鸡。在母亲的取舍下，一只威武雄壮、气宇轩昂、羽毛油光锃亮的大公鸡被留了下来，它就是“金尾巴”。之所以叫它“金尾巴”是因为这只公鸡通体基本呈棕红色，但尾巴是金黄的，因此得名“金尾巴”。“金尾巴”虽通体棕红，但间或也有一点杂色，杂色基本都是对称的，看起来既匀称又协调，所以，“金尾巴”是一只极其美丽的大公鸡。

后来我升高中，去外地上学，一个月回家一次。

每次回家时，家里所养的家禽对我都陌生了，其中“金尾巴”对我的陌生感显得尤为突出。因我不常在家，“金尾巴”不把我看作是家中的一员，它本能地想把我“驱逐出境”。开始我并没发现它对我不接受，对它根本没设防，但它可能早就盯上我了。一次，趁我不注意，它朝我的腰部猛蹬一下，我几乎打了个趔趄，当时蒙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被什么东西给袭击了，等我缓过神儿明白怎么回事后，我“妈呀”一声一溜烟儿跑进屋里，险些魂飞魄散，天呐，这只公鸡怎么有狗的看家护院的习性！

后来趁我一时疏忽不注意，“金尾巴”又重重地袭击了我几次，我的腰间以及屁股那一片儿每次都被它的两只脚狠狠地蹬踹到了，我的皮肉真儿真儿的疼啊！又惊又怕的我完全能想象出它是怎样袭击我的：先是“咬紧牙关”，然后助跑，然后腾空而起——上——飞踢脚！绝对是偷袭。后来，我不光怕它蹬踹我，我还怕它啄我，但始终没见它啄过谁，它很有原则，一直动腿不动嘴。这只公鸡聪明得很，它永远不会面对面对你进行攻击，它从未蹬踹过谁的身体前面，它蹬踹的部位就是身体后面腰间或屁股那一部份。它能巧妙地避开你的视线，然后腾起的高度最能使上劲儿，这样的偷袭——稳准狠，可以百发百中。试问问，邻居们来我家串门儿，哪个没遭受过它的“铁蹄”？

后来我根本不敢一个人在院子里逗留，倘若在院子里，必定有家人陪护，我一定在家人的另一侧躲着“金尾巴”。我不时地偷看它，它偏着脑袋也在偷看我，斜睨着的眼睛里满是敌意和挑衅，伺机对我再次“下手”。我被吓得够呛，家人却觉得饶有兴致，因为“金尾巴”平时的种种表现，深得家人的喜爱和赞许，所以即便它袭击了我几次，家人们认为可以被原谅，而且对袭击我的事件还津津乐道！

“金尾巴”确实有它的可敬可爱之处。它不光履行打鸣的职责，并且无论在院里院外，一旦觅到食物必然咕咕叫几声，看吧，母鸡们心领神会地飞奔过去，只见“金尾巴”的尖嘴在地上一啄一啄的，其实它根本没把食物啄到自己嘴里，只是对母鸡们示意这儿有吃的，然后它会非常有风度地退后，任凭母鸡们尽情享受它觅到的这份美食。很少看到它抢食吃，它好像很少吃东西，似乎都让给了母鸡，但它依然斗志昂扬、精神抖擞、体格健壮。那时的家禽吃的都是天然的五谷杂粮，所呈现的也是天然的健康状态。

许是爱屋及乌，母亲常常夸耀“金尾巴”打鸣的声音比别人家公鸡打鸣的声音好听；夸耀它勤劳不偷懒，早晨打鸣的时间比钟表还准；夸耀它机警，可以代替狗子看门护院等等。家人把这只有着油光的羽毛、身体挺拔健硕、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的大公鸡看作勇士和领头军。

在后来的日子里，“金尾巴”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

其实那个年代养家禽家畜的场景早已久远，但小时候那些零星片段的记忆却深刻而又丰盈。如今忆起当年那些动物与人之间简单自然的亲近，心中的快乐是无以言表的，那种淳朴本真的乐趣会让人一生都回味无穷。

可是对于大多数现代孩子，尤其城里的孩子，像家禽家畜在院里院外追逐、玩耍、打闹、觅食、奔跑、下河戏水、泥里打滚儿那些原生态的可爱又调皮的画面，在他们将来的记忆里不存在。电子产品充斥着他们的世界。电子产品是他们最喜欢的玩伴，他们不知疲倦地乐在其中，甚至上瘾不能自拔······

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忆，回忆不同，回忆里的乐趣也不同。也许彼此理解不了彼此的乐趣······

来源：我的县城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