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

坐标：上海闵行

职业：企业老板娘

鸡犬相闻，向邻居借葱的日子，是我理想的都市生活

文羽在上海的非市中心城区有个自己的院子，有花有草有树，有几只鸡，还有野猫的粪。

在一个逐渐被鸡所充满的院子里，她写下这些鸡的片段和缩影，也记录下凌晨三四点被鸡叫醒的日子。

年第88篇中国人的故事

文

文羽

编辑

半半

院里来了两只鸡

大白和另外一只白母鸡，是公司里原来的同事孵的。

起初送给我外甥女玩，应该是一对白白的毛绒绒的可爱小东西。外甥女家里没法养，就送到了母亲家天井的阳光房里。姐姐喂它们，好吃好喝的，切碎了蔬菜，拌了玉米粉、小米、大米，还买小虫子增加营养。

两只小鸡渐渐长大了，长出了大羽，公鸡打鸣了，母鸡下蛋了。可是笼子太小了，两只鸡都蔫蔫的，营养再好都没用。母鸡下完一个蛋就会累得晕倒，姐姐就要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放在纸箱里歇一天。

公鸡每天很早就打鸣，邻居们来了，说太早了，太吵了。不能养了。姐姐不舍得杀掉，几次三番跟我说，送到你家的院子里养吧。虽然，帅爸是最讨厌养鸡的，这个爱干净的人，受不了。

我几次三番地就被说动了，在一块小菜园四周临时拉起网，搭起鸡棚就养起来了。没多久，两只蔫搭搭的鸡就变神气了，羽毛又丰满又漂亮，尤其那只白公鸡，趾高气昂的，走起路来牛得不得了的样子。

院里又多了几只鸡

姐姐出游的时候又帮我买了两只花母鸡送来。两只也是养，四只也是养，这么大的鸡圈，不多养几只可惜了。母鸡多了就可以吃鸡蛋了。

新来的花母鸡小小的，很害羞，总是躲在角落里。

我发现鸡的世界里也是有等级的，我喂食的时候，公鸡先吃，必须的，然后白母鸡吃，然后花母鸡吃。花母鸡小心翼翼地吃两口，就要被啄走，绕一圈再回来吃。大白公鸡，它踩白母鸡的背，也随便就踩一只花母鸡的背，踩着背还啄住它头上的毛，花母鸡小小只的，有点可怜。

我想大白欺生吧，偏爱着白母鸡是不是，它一定不在意花母鸡。可是当我们有可能碰到花母鸡的时候，大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保护。唉，白的花的，都是它的。一度引得来我家串门的男性友人非常羡慕。

我春假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只乡下的大芦花鸡过来。这只母鸡带着一肚子的蛋，生命力极强，山野村妇一样的剽悍个性，它可不像前面两只花母鸡那么羞答答地躲在角落里，来了就吃，还楼上楼下地乱串，我看到大白公鸡一直跟在它后面，试图踩在它的背上，不得逞。

下雨的时候，帅爸会突然问，那几只鸡会淋到雨吗？我说你不是不喜欢它们吗？他说，既然养了，就应该让它们活得有尊严。

鸡犬相闻

开始的时候，鸡总是要逃出来。花啊草啊被刨起来了，院子里都是鸡屎。赶着把它们弄到里面去，它们很笨，很怕人，网开一面也不肯进去，只是往网上扑。于是我就大声喊，儿子，快帮忙来赶鸡。儿子就噔噔噔从楼上书房飞快地跑下来帮我。有时候我家狗爱玛也来帮忙。爱玛帮的都是倒忙，她一边叫一边跑，鸡就吓得乱飞，真的要鸡飞狗跳一阵。

我得把爱玛哄进屋里，您牧羊犬还是留着赶羊吧，鸡就不劳烦您了。

一段时间，白母鸡生病了，病的很重，病到站不起来了，趴在鸡舍的一边，大白公鸡总是围着她，还要踩它，好像踩得更频繁了。鸡是不是没脑子，知不知道小白生病了，又或许这是它表达关爱的方式？

我不得不把小白隔离开来，放在另外一个笼子里休养，单独喂。这只白母鸡就整天望着鸡舍里的大白咕噜咕噜叫，鸡舍里的大白一直也站在靠笼子最近的地方，看着小白，戚戚哀哀的，让我觉得我是不是做了王母娘娘。

大白一直是可能被杀掉的一个。公鸡不下蛋，他们一直问我，为什么养一只公鸡，不下蛋，浪费粮食，浪费劳动力。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到词解释。一位朋友说，有只公鸡不是更和谐吗？对的，就是这个和谐，生命的和谐。

大白可能被杀掉的第二个原因是它一直要打鸣，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想叫就叫，声音太响了，喔喔喔喔，我们经常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被它吵醒。我们更怕吵到了邻居。我坚持不杀大白，忐忑不安地等着邻居投诉，等了很久也没人投诉。

隔壁生了新宝宝，爷爷送了喜蛋来，我问爷爷大白会不会吵到月子里的新妈和新宝宝，爷爷说，不会，鸡犬相闻，这是最自然的声音了，听了只有好处。我想大白要谢谢爷爷，从此我安心地养大白了。

我给它们买了漂亮的鸡舍，两层小木屋，还有草窠蛋窝窝，想它们从此在桃花树下，开始幸福鸡生了。

春天的早上，开了门，闻着院子里的花香，喂了它们吃食，捡两个鸡蛋回来，我也美滋滋的。

后来我们好像不怎么听到大白打鸣了，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它不怎么叫了。后来我换了新阿姨，新阿姨不太会喂鸡，它们都不下蛋了，不知道是不是老了。

杀鸡

他们一直说着要杀鸡，一直说最先把那只公鸡杀了。我一直拦着不肯。我说你和儿子都想杀那只公鸡，它那么漂亮，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难道是同性相斥吗？

他慢悠悠地说，看不惯，它每天打鸣吵死了。

我说，公鸡不打鸣，难道牝鸡司晨吗？

大白是一只十分好斗的公鸡，它那么好斗，不能近身，你每天喂它食，它也来啄你。如果它飞出来了，它会顶着人扑上去。我记得母亲踢着脚逗它，它一直扑棱着翅膀扑上来，试图啄母亲的腿，毫不示弱。我是有点怕的，母亲不怕，她小时候上房爬树，撩猫逗狗，她啥都不怕。

姐姐说鸡没脑子的，你每天喂它照顾它也照顾不出感情来。我想不是没脑子，小时候母亲在路边救了一只生病的鸡，给它做手术敷药，生病的鸡长成一只漂亮的大母鸡了，不停地下蛋。

有一天，它和鸭子出去玩，鸭子掉坑里了，出不来，这只鸡就回到家里，啄着母亲的裤脚管，领到坑边上。母亲救出了鸭子，然后领着一只鸡一只鸭欢欢喜喜地回家了。可见鸡也有智慧。

这只大白，大个子，一身雪白的毛，老是昂着头，牛逼哄哄，不可一世的样子。它欺负母鸡，吃东西要它先吃，然后白母鸡吃，然后花母鸡吃。可是你若威胁到了母鸡，不管是白母鸡或者花母鸡，它一定飞上来和你拼命。它不是没脑子，也不是没心，只是心太小了，容不下你们人类，你们人类就是天生的敌人。

婆婆疼我，杀鸡的时候没有告诉我，等我看见她拎着大白翅膀的时候，她示意我进屋，不要看。于是我站在另一侧的窗边，站在我的画布前，暗潮涌动。

一会儿爷爷慌慌张张地来敲门，说叫奶奶快来，快点。我问怎么了，爷爷吞吐着不说。我又问怎么了，他说那只被杀的公鸡又站起来走了。我心里翻了一下。

午饭的时候，婆婆笑着笑着说，晚上公鸡红烧吧，自己养的鸡，可好吃了，养了这么久的，一定特别特别好吃。婆婆咪了一口小酒，笑成了一朵花。

我不是素食主义者，我也吃鸡肉的，但是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鸡。人类总有些矛盾的情绪，不知如何处理的情感，要努力自洽。

文羽小记

年轻的时候因为工作太过投入，经常照顾不到家里，孩子一岁半的时候我离开自己从事多年的时尚行业，开始在自己家的公司里做事，时间比较弹性，开始了家院、孩子教育与工作兼顾的生活。

我15年前买下现在这个房子，它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后面是定浦河，边上是隔壁小区的花园，私密性很好。我对院子那么着迷，不可能在离市区这么近的地方找到更大的院子。

我请了美国的设计师改造房子，然后和花园设计师一起改造院子，种各种花草，栽果树，种菜，养鸡，孩子就一点点长大了。

我特别喜欢花园农事，我想我可能上辈子是花农吧，或者，我下辈子若是男人，就选园丁做职业。

嘿，这儿有一个幸福扑满，微小的、确定的、转瞬即逝的，都值得记录。六月每日书接受报名中。每日书是怎样一个世界，或直接联系三明治小治（little30s）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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