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

夜谭随录铁公鸡

发布时间:2023/5/5 14:4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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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有个富翁张员外,拥有家产几十万,性情却极其吝啬。他囤积居奇,赚取贏利,拿着筹码算账,每天忙不过来,但身穿破旧衣帽,对亲戚朋友装出一副穷苦的样子。

一家老少几十口,每天只买半斤肉,几斤菜,吃粗米饭,全在一口灶上做。早饭常挨到中牛吃,晚饭常挨到半夜吃,不买茶酒,终年也不设宴请客。即使是他的骨肉至亲,也末曾见过他家的筷子、汤匙是什么样子的。

张员外甚至不知道招待客人该如何应酬,但往往被人请去,席间伴有歌舞,也非常欢洽,似乎又不像一点不懂人生乐趣的人。乡里人称他为铁公鸡,说他一毛不拔。

张员外年近五十还没儿子.便商量想娶个小妾,价钱想要极其便宜,而人又要十分漂亮。媒婆笑道:“你真所谓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那只有在世外寻找了,又怎能一下子找到?”张员外嘱咐她赶快寻找。

过了不久,有个陕西客人带了一个女儿来,不要身价银子,只求有饭吃有衣穿,不致冻饿而死就足够了。女子年纪十八岁,美得像仙子。

张员外大喜过望,便留下了作小妾。只赠给陕西客一贯钱,陕西客并不争多少就走了。张员外得到这女子,非常宠爱,尽意讨女子喜欢,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吝啬。

女子劝诫他说:“从前乌氏倮是边远地方的牧民首领,寡妇清是个穷乡的寡妇,但是名震天下,他们凭借财富就可以与王公贵族分庭抗礼。相公也算富可敌国,既不能扬名当代,以后将很快被人遗忘,连普通人都不如,我很替相公感到丢脸和痛苦。”

张员外惊讶道:“你怎么会说这种话?这样随便说话难道不考虑隔墙有耳吗?何况你的话是错的。钱这东西,聚集很难散失却很容易。我从幼年开始,就买了许多储蓄罐,每天积几个钱,积了十二年共得二百二十多个罐子,打碎了一点数,共积钱三十多千。用绳子串好,借贷给人,收取利息。

又过了三十年计算,才满一兆。其间我又设了赌局,如所有呼卢、押宝等玩意,收取头钱,到如今又是十多年了。共经营五十多年,才有今天的家产。凡是积聚钱财的辛苦,我都已全部尝到。

我平生见到的世代官宦大族,有的竭尽财力造宅第,有的倾尽家产帮亲友,更有老辈不顾念子孙的,常常把白得像雪的银子,圆得像月亮的铜钱,拿来买酒肉,天天和宾客欢宴。简直就像和银子、铜钱两样东西有深仇大恨一般,一定要尽力消耗掉才罢休。

我经常用这些事来警诫自己,还怕日子长了管不住自己。你却要我走这些人的老路,哪里知道聚财不容易,所以这样乱说这种话吧?年轻人有多大福气,却这样自己折福。希望再不要起这种念头,真是莫大的罪过。”

女子笑道:“随便开个玩笑,何必一下子这样惊慌?我难道不知道你的主意牢不可破?你要积这么多钱财,也不知道想留给什么人?”但张员外自从听了她这话,始终不能放心。虽然爱她如同珍宝一般,但也像防贼那样防她。

他的密室里一向有存银子的铁箱几十只,封得很牢固,照例一个月开一次查视一遍。过了不久,又到查视的日子。把丫头老婆子奴仆全赶在门外,独自和女子关了门窗。箱子打开后,发现藏的银子全没有了。

张员外非常恐慌,如同失掉了双手,瞪眼看着女子,向她盘问原因。女子笑而不答。张员外大怒,就抽出刀来逼女子说。女子笑道:“你以为我是人吗?”张员外怒道:“你不是人,难道是鬼吗?”

女子说:“也不是鬼,其实我是狐狸。因为你吝啬,所以偷了给别人了。”张员外大怒道:“这是我一生的血本,你偷到什么地方去了?”女子说:“银钱本就是流通的东西。偷了去,什么地方不能接济人?何必让它们深藏固守在一个秃老头的手里呢?”言罢,径直走进了内室。

张员外四下里寻找,已没有了影踪。张员外才相信是被狐作弄了,大哭一场死了。家人草草埋葬了他,把留下的财物抢夺一空。那房子也随即荒废成菜地。

先前,张员外家屋后有七间楼房,被狐狸精占据,已有将近百年。他裇父、父亲在每月初二、十六,都要筹办鸡蛋、烧酒去祭拜,不敢稍有怠慢。等张员外继承家业后,因为怕费钱就停止了。又把楼房出租给别人,狐狸精于是大肆骚扰,怪事不断。

他妻子劝他,张员外反而出出进进不停辱骂。一天,只见众狐狸来告辞说:“贵翁是全福的人,我们又能拿你怎样?我们要搬了,不敢再住在这里。”从此再也没来。张员外还自以为有办法,全没料到会被狐狸愚弄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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