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公鸡 >> 公鸡资源 >> 一只因打鸣被起诉的公鸡
罗浏虎
荷兰马斯特里赫特大学法学博士生
有人说,这是一场新村民与原住民之间的矛盾大战,乡村与城市之间的分化在扩大。有人说,新村民是自私的,没有包容之心。也有人说,村民应跟新迁入的人士一起共享乡村空间
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涌入法国风景秀丽、生活闲适的乡村,或是短暂度假,或是买房定居。随之而来的是,关于乡村的各种“噪音”抱怨也在增多。法国各地接连因为乡间蛙鸣、鸡叫、牛哞而引发诉讼。
“一只小公鸡因为在晨间打鸣而被起诉到法院了。”看到这样的新闻,你兴许会灿然一笑,觉得此人必定是满嘴跑火车。不过,这确实是最近发生在法国的真实案件。
科琳·费索夫妇是法国西部小镇圣皮埃尔·奥勒伦的居民,在岛上已经生活了35年。这对夫妇本想好好享受退休时光,没料到他们饲养的一只名叫莫里斯的小公鸡却闯了祸。
从城里搬来的邻居向法院起诉称,费索夫妇的公鸡每到清晨便定点打鸣,像机器人一样停不下来,实在扰人清梦,因此请求法院判令公鸡噤声。邻居的律师解释称:“我的客户并非反对公鸡打鸣,而只是想在早晨6:30至8:30期间享有安宁。更何况,他们的房子并非坐落于严格意义上的村落,而是位于住宅区。
从形式上看,邻居的请求似乎合乎法律规定。法国早在年就对噪音扰民问题予以立法规制。《公共健康法典》第-31条规定:“不允许特定噪音持续、重复以及密集地影响邻里或者人类的健康。”不过,立法者所规制的应该是人为制造的噪音。有疑问的是,就蛙鸣、牛哞等动物本能行为引起的噪音而言,如当事人提起侵权诉讼,是否可以此为依据?
莫里斯的主人费索和代理律师都深感不可思议。费索坚持认为:“公鸡有表达自我的需求。我家附近住着40位邻居,而只有这两人对公鸡的打鸣感到不满。我认为我的公鸡不仅不扰民,而且他歌唱的声音很悦耳。大自然万岁!”
涉诉消息传开后,举国哗然。在许多人看来,这显得很矫情。城里人不就是因为倦怠于城市尘嚣,才搬来“纤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田野山村吗?要是适应不了乡村生活,应该搬到别处去。
费索夫人在网络上发起请愿,请求网友签名维护莫里斯自由打鸣的权利,多达12万人响应。庭审当天,还有几个人带着公鸡来旁听庭审,表示对莫里斯的支持。
费索夫人的代理律师朱利安·帕皮诺相信小公鸡最终会获胜,并成为传奇公鸡。他说,小公鸡的打鸣行为并非变态的、不可忍受的、过分的。法院不能勒令所有权人毁损财产,毁灭莫里斯,他毕竟是有自己情感的活物。该案审判结果预计要到9月5日才会公布,小公鸡莫里斯的命运仍待裁决。
在一则类似的案件中,公鸡的主人在获得胜诉判决后,给公鸡起了一个新名字——胜利。可见,村民与新迁入的邻居间经常会在类似事情上剑拔弩张。很难想象,当新邻居搬进来时,村民们还满心喜乐的为新邻居接风洗尘。
实际上,其他乡间“噪音污染”也是村民与新邻居之间矛盾的导火索。
例如,新近迁入法国北部索姆地区的6位村民将邻居诉至法院。起因是,邻居是本地农民,他打算在靠近他们住宅的牧场和牛栏饲养80头牛。这6位村民的代理律师说这会对客户进行夏季烧烤产生干扰,无论是牛的气味、哞叫抑或四处乱窜的苍蝇,都令人烦恼。
在法国东部科尔马地区,也曾有18户居民因为不满教堂在周末做弥散前敲钟,而怒气冲冲的要将镇政府诉至法院。在另外一个地区,有一对度假的夫妻抱怨教堂晨钟敲得太早,扰人清梦。
还有人因为青蛙的鸣叫而丢了祖产。年,住在多尔多涅区的安妮夫妇,拥有一处平方米的池塘,芦苇环绕四周,约有40只青蛙依塘而巢。然而,有人起诉称,池塘里的青蛙在交配时会鼓弄出异常聒噪的声音,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田园生活。法警现场测算发现,青蛙交配时的鸣叫声达到63分贝,大小相当于洗衣机或真空吸尘器工作时的声音。
一审法院判决邻居败诉,而二审法院推翻了一审判决。法院判令他们在4个月内抽干池塘,赶走这些青蛙。夫妇两人觉得不可思议。早在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就已经取得池塘的土地登记证,现在却因为数只青蛙的呱呱声而不得不填平池塘。
有人说,这是一场新村民与原住民之间的矛盾大战,乡村与城市之间的分化在扩大。有人说,新村民是自私的,没有包容之心。也有人说,村民应跟新迁入的人士一起共享乡村空间。
这引起了一些村镇官员的不满——“乡村是一个整体,你必须接受它的完整性”“今天觉得公鸡打鸣吵闹,那明天是开始抱怨海鸥鸣叫,还是抱怨风的呼呼声?”
有一位村长更是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禁止新迁入的居民抱怨各种田园声响。噪音污染受害者国家委员会的主席认为,村长的行政命令起码起到了警示作用。加雅克村的村长呼吁将鸡叫、蛙鸣等“乡村节律”认定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此来杜绝类似诉讼。他在公开信中深情写到:“就让我们熟悉的鸡鸣、犬吠、钟响、牛哞、驴嚎、鸟叫都进入遗产名单吧。”
一位来自洛泽尔省的国民议会议员对此感同身受,并表示自己会起草一份法律草案,争取实现把乡间各种声响纳入国家遗产保护名录。他说自己生活在一个仅有12位居民的小村庄,在早上七点,人们听到的唯一声响可能就是拖拉机下地的声音或者是牛哞声。它们是农村生活的律动。
各方立场不同,对事情的认识自然也存在差异。一方抱怨,这是扰民噪音。另一方说,这是乡间生活的日常状态,是自然界的恩赐。一方追求生活安宁静谧,另一方决意捍卫鸡鸣、蛙叫、犬吠的自然权利。
从法律的维度来讲,反噪音法或者物权法上的相邻关系理论都可以用来调整村民之间的权利以及义务关系。只是,令人遗憾的是,这种偏理性的技术性解决方式,并不有助于培养良好的乡邻关系。如何在法意与人情中取得平衡,亦是颇费思量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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